这在苏晋之预料之外,但也让他稍感欣慰。
他要找的人,或许未变。
铸剑山庄威严堂皇,一如记忆中的模样。进门两条立柱高耸,形如宝剑,匾额高悬头顶,上书五个硕大的金漆大字:天下第一庄。字迹苍劲有力,是开国圣祖御笔。
苏晋之第一次来这里时不过五岁,当时觉得这山庄风情多姿,又充满各种精巧机关,比起烟霞岛来更有一派别样趣味。
当年蒋岱在这里结识了慕容荻,而苏晋之也在这里认得了一位童年玩伴。对方比他小了两岁,两个孩子都是一样的机敏聪颖。苏晋之一向嫌弃他丁师兄不够聪明,唯独对这位小伙伴青眼有加。蒋岱因为与慕容荻研究造剑在这里盘桓过几个月,那段时间苏晋之便天天和他的小伙伴一起,到处钻洞打猎,把铸剑山庄里里外外都摸了个遍。
如今一晃,也将近二十年了。
而今的铸剑山庄,已再找不到一丝儿时的趣味,目力所及,只有种种机关陷阱,叫来客不得不步步小心,不敢造次。
苏晋之一行被引到大厅,守卫便躬身退了出去。
端坐在中央的年轻人,神态看上去十分冷漠。
“别来无恙。”那人望了望苏魏二人,目光准确地落在苏晋之身上。
“别来无恙,傅贤弟。”苏晋之颔首,微微一笑,“还是……我该叫傅庄主?”
“随你喜欢。”傅卿云脸上似笑非笑,“请坐。”
他一身墨绿,作文士纶巾打扮,一张脸本来生得极其秀丽明艳,很有几分女相,但是因为神情郁郁,反而显得阴沉,表情高深莫测,叫人难以参透。
苏晋之扶了魏溪坐下,瞧见傅卿云的气质同小时候相比大不相同,方才进门前的一丝庆幸便又收敛了些许。他定神打量了对方一眼,只见傅卿云所坐的椅子形制古怪,扶手下方安了两只轮子,双腿掩在宽大衣摆之下,把鞋袜都一并给遮住了。
那看起来,像是一把轮椅。
苏晋之只是谈笑如常,笑吟吟地客套道:“多年不见,没想到贤弟竟然能回来重掌山庄,刚听到这消息,我还不敢相信,以为是旁人误传呢。”
傅卿云闻言浅笑,缓缓展开一把折扇,扇面漆黑,上有细若蚊蝇的数行金色小字,看不清写的什么。
他嘴角若有似无地一牵:“是么?我也以为你死了,没想到还活着。”
当年二人都是彼此门派中最耀眼的后辈。傅卿云天纵英才,对于兵器机关天分奇高,深得他祖父喜爱。若不是年纪实在太小,祖父又年事已高,这铸剑山庄庄主的位子早就该定下了给他。
可后来在傅卿云十几岁上,傅家突然发生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傅卿云之父傅孟涛被卷入谋反逆案,判罪斩首。傅家多方托请,又因为祖上屡立奇功,这才使得族人勉强躲过一劫,逃得生路,准许日后将功补过。
但傅卿云与其母活罪难免,被连坐发配,丢到边疆军营里为妓为奴。
他这一去音讯全无,有人说,他是跟母亲一起到边关做军妓去了。至于下落如何,后来苏晋之自己也自身难保,便再没打听到。
自昔年一别后,二人再无联系,但这两只耀眼的雏鸟命途多舛,竟是殊途同归。
苏晋之听见他说话还是那副讨人厌的死样子,心中竟稍稍轻松了些,道:“彼此彼此。你的腿怎么了?”
傅卿云停下摇扇,脸色麻木:“瘫了。”
“怎么瘫的?”
傅卿云翻了个白眼:“你不也成了个废人?怎么废的?”
苏晋之苦笑一声。
傅卿云道:“每个人都有些不想告诉别人的过去。你不问我,我也就不问你。”
苏晋之笑:“果然像你。”
傅卿云脸上还是冷冷的,说这话时神情却有一丝松动:“你知不知道,别人如果这么问我,早已经没命了。”
苏晋之笑道:“我听他们说了,傅庄主年纪轻轻却驭下有方。在年轻一代的才俊之中,你是最有魄力,最有本事的。”
“呵呵,才俊。”傅卿云道,“老家伙们总把自己嫉妒的年轻人叫做才俊。”
这话,才真像是昔年那个骄傲得可以摘下满天星辰的小少爷。
当年苏晋之拜访山庄时,一同前来的还有他那假惺惺的师叔楚千秋。姓楚的为讨好拉拢老庄主,自然开口闭口对铸剑山庄的人事物盛赞不绝。铸剑山庄毕竟都是外人,即便听得耳朵发麻,也多少要给烟霞派面子。谁想这位从小被捧在天上的小少爷却不肯买账,当着楚千秋的面就反驳道:“你又没见过我,怎么知道我聪明乖巧?告诉你,我的确聪明,可从来也不乖巧!”
楚千秋被落了面子,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苏晋之看了当场拍掌大笑,他师父从来不懂做人的规矩,竟也一点不来阻拦。这么着,两个孩子便成了朋友,而楚千秋对他们,却益发恨得牙痒。
眼下的傅卿云已见不到半分童年的飞扬,他稳稳端坐于上,又拿眼打量了一下苏魏二人,问:“听说萧亭柳栽在丁越川的徒弟手上,我就猜是不是你在搞鬼。现在看来,你身上功夫真是一点没有了,出手的难道是这小子?他又是你什么人?”
苏晋之道:“铸剑山庄消息果然灵通。这位……是我师弟。”
“师弟?”傅卿云看看他们身上服色,“不是烟霞派的,你又拜了别的师父?”
苏晋之颔首:“说来话长,这次前来我是有急事相求。我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