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我扔掉了。我就是告诉你一声。”
“你等了我一年,就是为了告诉我你要去死?”艾德里安从床上坐起来。
“你的出现是个巧合,”克莱斯特故作镇定地回答,他的目光转向窗外,但耳朵却在几秒间变得通红。
“是什么让你做出这种决定?”
“病痛本身。”
克莱斯特的目光没有转回来。艾德里安记得他在伊拉克见过的伤员,那场面他不愿去回想。
“如果没有这个脑部肿瘤,没有所有的疾病,你会决定活下去吗?”
“当然。”
如果是疾病本身,倒不是个问题。
“再忍耐一段时间,我来解决。”
“这不是草率的决定,上校,我了解自己的忍耐限度。”
“给我十天时间,纽约的医疗资源很紧,从预诊到组织专家都需要时间,”艾德里安轻触克莱斯特的肩膀,示意他转向自己,“根据协议,医疗费我来支付。”
“不用你,我有钱。”
“我不会违反自己订下的协议,”艾德里安捏了捏克莱斯特的脸颊,“为了它,你现在还不能死。”
不难料到这冷冰冰的回答,但在克莱斯特看来,艾德里安的神情给他游离在公事之外的错觉,他迷惑了,一时忘记反驳。
见克莱斯特毫无反应,艾德里安吻了他,尽管吻在嘴唇上、还碰到了舌头、甚至纠缠了几分钟,但双方都没有感到冒犯,不像急功近利地侵占,也并非敷衍地表态;而像一次温和的重逢,多少有点安慰的意思。
没过几天,艾德里安换了新的办公室,他们的工作地点改在了一座中档写字楼,面积合适,采光良好,让人心情愉快。克莱斯特也从原东家那里彻底辞了职,专心为他服务。另调来了一个工作组,由丹尼尔达拉斯负责。有了外人,两人相互收敛不少,办公室的气氛就这么平衡住了。
一月底,克莱斯特陷入了手忙脚乱的状况,他需要根据档案把本月招募的士兵安排到合适的地方去。肿瘤手术的时间也定下来了,二月中旬,他得提前做好准备。在任何国家,没有医疗保险都会为个人的钱包造成相当的损失。克莱斯特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目的改变了主意,生死于他都不是什么要紧问题。他随时都会抛弃一切逃跑,逃跑本身就是目的。
艾德里安对克莱斯特的小毛病不太在意。除去利益的考虑,艾德里安别有心思。他的择偶条件从未变过:体贴、忠诚。符合这条件的人寥寥无几。克莱斯特救过他的命,这就足够了。尽管这愤世嫉俗的小动物有各种毛病,但可以称得上艾德里安所有露水情人里最收敛的一个了。艾德里安对这份关系的发展非常满意:双方心知肚明,都不点破。
二月十一号下午,艾德里安把克莱斯特送到纪念斯隆凯特琳癌症中心。陪他做完应有的术前准备:术前检查,床位安排,手术签字。晚上看网络电视的时候,他擅作主张要为克莱斯特剪趾甲。
“协议里不包括这,”克莱斯特缩起双腿,把自己藏到被子里,“不许碰我。”
“我们之间只有‘协议’关系?”艾德里安举着指甲刀站在床尾。
“你回去,我要自己呆着。”
“放轻松,我现在有假期,至少能陪你两个月。”
“丹尼尔对着那么多简历会怎么想?”克莱斯特讽刺地顶了一句,“我倒希望你趁这个机会尽早履行协议,把事办了。”
“当然,我会去办。但你的性命高于一切。你恢复健康之后我们就商量行动的细节,”艾德里安拿起挂在床尾的外套,“。”
“要是我死了,”克莱斯特补了一句,“你倒好办。”
“你不会死。”
“哼,我宁可死在手术台上。”
“死了有什么好处?”
“对你当然有好处。”
“我是说你。”
克莱斯特赶紧闭了嘴。
“也许手术会让你变成另一个人,”艾德里安坐到床边,伸手抚摸克莱斯特的脸颊,“让你忘记烦闷苦恼的过去,忘记仇恨和痛苦,就是别忘记我。”
“不可能,”克莱斯特甩开对方的手。
“为什么?”
“好事从来没发生过。”
“什么样的事才称得上你的‘好事’?”
克莱斯特沉默了。
“什么更重要?”艾德里安继续抚摸着克莱斯特的脸颊,胡须早剃得精光。
克莱斯特不耐烦地摇摇头,想甩开对方的手。艾德里安轻轻捏住克莱斯特的下巴,以温和的手法使他转过脸来。
“如果我们结束协议,你想做什么?”
“我们结束协议?”
“我杀死诺伊拉特,你把钱给我。在这之后,你会去做什么?”
“我没想那么远。”
“现在想想。”
“我不知道,”克莱斯特皱起眉头,“人不会知道自己死时会发生什么。太奇怪了,好像他死了我也会跟着去死一样。”
“我能理解,毕竟是他让你落到这步田地。”
“是我的错,我太蠢,”克莱斯特叹了口气。
“不是你的错,没人生来就知道如何生活。”
艾德里安俯下身,亲吻他朋友的嘴唇。
“行了,”克莱斯特奋力推开艾德里安,“如果我死在诺伊拉特前头,死在明天,那就省却了很多麻烦。”
“怎么会,”艾德里安理所当然地搂住他,“那会违反我们的协议。”
“协议,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