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拔刀,喝道:“大胆刺客——”
一道惨白身影飞快在前排卫兵面前晃了下,顿时人人面色狰狞,徒劳抓着脖子,颈项上各自露出个血洞,鲜血汩汩如泉涌,一排卫兵便就此丧命。鬼叶这才停手,舔了舔染血的金刚杵,喃喃道:“痛快、痛快,要从哪个开始杀?”
他再度举起金刚杵,郭骞见状却急忙横剑挡住,叮一声震耳刺向中,竟当真将鬼叶挡了下来,又沉声道:“住手,不可滥杀无辜!”
鬼叶讶然扫他一眼,突然又咯咯笑起来,仿佛发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事物:“成、成,小僧暂且停手,郭骞,你待要如何行事?”
郭骞短时间经历遽变,如今好似变了个人,眼神阴鸷,也不知在算计什么,他提起手中三颗头颅,正是王猛同手下两员大将,朝冲杀进来的卫兵喝道:“左骑郎将王猛通敌叛国,克扣军饷,眼下已然伏诛。左前锋由我郭骞暂掌,但有不服者,一律杀无赦!”
众卫兵面面相觑,却仍是放下了手里的兵器。
短短一个时辰,郭骞寻来心腹,拿到兵符掌印,就将这两千兵马纳入掌控之下,又命传令兵用枪挑着王猛的头颅,大声宣传王猛罪状,骑马通传全营。更是不给全军思索时机,下令夤夜行军,直取慕兰堡。
到天亮时分,竟将慕兰堡拿下了。
鬼叶跟在郭骞身边,原本的一点不满早已烟消云散,这郭骞当真是个人物,这番手段决策,岂止大胆,分明是火中取栗的冒险之举,偏生却成功了。
虽然少不了鬼叶在这其中推波助澜,然而郭骞那犹若武神降临的身姿,身先士卒、杀敌无数,通身染血,厉如修罗,才是鼓舞左前锋全军士气高涨、攻克慕兰堡的最大原因。
消息传回本路军时,却引得军中一片哗然,不知如何处置才好。
商议了许久,赵忠只得先将陆升派往慕兰堡,命他牵制住郭骞。
只是郭骞能杀顶头上司,未必就不能杀了前任教官,陆升此去,吉凶未卜。
眼见得漱玉城遥遥在望,陆升却只得领命,带着昔日羽林卫几位同袍,离了大战的队伍,往南面的慕兰堡去了。
第六十八章 侠客行(七)
陆升同几位同袍一路骑马南行,愈往戈壁腹地深入,灌木草丛愈发稀疏,黄沙岩块□□在烈日暴晒下,枯黄草团顺着热风滚动不休。烈日下放眼望去时,四周景象也微微扭曲,蓬草般的灌木丛里潜伏着髭犬土狼,伺机而动。
白昼酷热,入夜骤寒,不过跋涉了两日,除了领路的向导尚且神色自若外,就连素日里最喋喋不休的姬冲如今也萎靡不看,闭上了嘴,大家闺秀一般,在遮阳的帷帽边围上了布帘。严修更是脸色灰败,一面在马背上摇摇晃晃,一面低声喃喃自语。
陆升仔细倾听,这猫妖念的却是“保持人身、保、保持人身……”委实令人哭笑不得。
第三日清晨,众人就着晨起的清凉匆忙赶路时,向导突然一声惊呼,连滚带爬下了马,转身就往后逃去。陆升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那少年后颈衣领,喝问道:“出了何事!”
那向导少年不过十六七岁,生得干瘦黝黑,唯有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炯炯有神,如今却满含恐惧,被陆升提拽着,膝盖瑟瑟发抖,只闭上眼,两手胡乱往身后指,颤声道:“佛……佛祖发怒了。”
晨曦渐渐消退,露出黑暗中隐藏的景色,平原万里,四野辽阔,所以目力所及处,便隐隐露出远处,悬在半空的成群人形阴影来。乍然望去,排列得疏疏落落,一路蔓延至望不清的更远处。
虽然不过是隐约轮廓,然而个个人影静默如雕像,便令人生出阴暗不祥的预兆,姬冲在马上伸长脖子张望,极目打量,喃喃道:“什么人在荒原中立了这许多雕像?”
严修却深深嗅了嗅,沉声道:“这些……并非雕像。”
姬冲愕然转头看他,“严兄,隔了这般远,你竟然也能闻出端倪?若不是雕像,莫非是活人不成?”
严修却道:“并非活人,而是死尸。”
他说得平淡沉稳,闻言者却个个察觉阴风掠过,后背骤然一凉。那向导少年更是惊恐叫出声来,手足无力被陆升提在半空,哭得涕泗横流,语无伦次,喃喃念诵经文,又颤声道:“佛祖……佛祖恕罪……佛祖……息怒……”
陆升皱眉问道:“若要抵达慕兰堡,这条可是必经之路?”
那少年哭哭啼啼,却仍是点头,随即又连连摇头,竟是死活不肯再靠近半步,只反复念道:“佛祖一怒,尸……山血海,千里荒芜。不要去不要去!”
陆升无法,只得抬手一巴掌掴在那少年脸上,喝道:“阿桑,醒醒!”
那少年这才抽抽噎噎安静下来,陆升又不能放他独自离开,索性将他绑起来交给杨雄看守,一行人这才继续赶路,晨光渐亮,距离那片诡异人影也愈近,人间惨象,终于落入众人眼中。
只见荒原中木柱林立,深深埋入地面,笔直指向晨曦微露的青蓝天空,每根木柱上头都绑着一个人,被烈日暴晒得皮开肉绽、又被秃鹫野狼噬咬过,早已面目全非、不成人形。唯有自其衣着饰物判断,是聚居西域的杂胡部落,慕兰堡……正是其中之一。
朝阳破开云层,绽开万丈光芒,将这尸身丛林照得纤毫毕现,形似骷髅的头颅或是歪在肩头、或是不知所踪;更有粗葛布破布沾染的发黑血迹、草绳深深勒入枯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