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嵇卿颇过意不去,又有些不好意思,转了转手中的扇子,“臣弟得以回来与皇兄团聚,全赖成王的人自西陪护,成王对臣弟也照顾有加。现臣弟今手上实在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给他当贺礼……”他停了停,似乎发现自己称呼用得不大妥,清了清嗓子掩饰过去,“臣弟没有好礼相送,只好来求皇兄,且先当赐些东西给臣弟吧,也好让臣弟报一回救命之恩。”
思安心里滋味杂陈。俞嵇卿来他这里除了请安问好和谈些无关紧要的家常闲话,提得最多的就是成王温行,言语毫不掩饰对温行的推崇仰慕。
现如今皇室中若非早无心政事或不敢多言者,提起温行都与那些先帝旧臣一样咬牙切齿,当面自是没多少人敢显露,背地里不乏唾骂温行乱臣贼子恨不得吞其骨啖其肉的。若有传到思安处,多半明示暗示着圣人要多警惕早除祸患。
俞嵇卿与他们相比简直为异类,才回朝没几日,他就多次在思安面前夸赞温行为忠良之臣,并以皇弟之尊作保,希望圣人一定信任成王。
每次他容光熠熠与自己谈论时,思安心里都是这样说不出的滋味。
有时候羡慕他可以直抒胸臆的畅快,就像现在可以光明正大请求赏赐作为礼物送给自己想送的人,传达敬慕与以期亲近的意愿。
温行的生日,俞嵇卿一定可以前去祝贺,宫廷之外,还有许多地方他们可以交集,不像思安自己再踏不出去半步。
有时候还有一些酸涩,或者可以称之为嫉妒的情绪荡在思安心头,俞嵇卿与旁人不同,他身上代表着与思安自己极其相似的命运,却可以在现在甚至未来或许呈现完全不同的际遇。
他没有什么理由不答应俞嵇卿的请求。第二日朝中议事,思安照常端于座上老神在在,俞嵇卿也在堂列位。
先帝在时就允许赵王参与国事,他回来后温行和奉成一对赵王在朝都未有异议,某些旧臣们也需要朝堂上有一个除了软弱皇帝之外的其他人来代表皇室,无人反对,旧例便顺承下来。
散朝后众人徐徐出殿,踏出殿门时俞嵇卿不知怎么被门槛和衣摆绊了一下,温行正在旁边,伸手扶了一把,俞嵇卿没站稳倒到他怀里,众人攘攘向外走,他马上站起来,朝温行道谢,两人站得很近,俞嵇卿抬眼望着温行,仿若桃瓣的薄红从面颊熏渡上他好看的眼角,浸润了他那双漂亮的眼睛。
阿禄正扶思安从后殿走,帝座就设在正中视野最好的地方,可以俯视堂中一切景象,思安先离座大臣们才起身,他们转到了帝座后面薄纱为底绘制的画屏后,仍然对大殿的一切动向可见。
阿禄咽了咽口水,没来得及瞧思安的神色,只听思安淡着声音道:“走吧。”
他扶思安慢慢地走,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第三十四章
思安在应徽宫的住处花木繁盛清静别致,进门一段爬满翠绿藤萝的矮墙,曲廊两旁草木葳蕤,下植菊花数枝含苞欲放,沿着向北经过一个小巧的亭子,穿过一排竹子下铺的石子路,门前石阶旁两株蔷薇花兴未减,横生的枝叶坠着沉甸甸的花团漫到了石台上。
阿禄引着温行躬身朝里请,温行却不急着进去,问:“究竟何事,你小子如今倒乖,学会和我卖关子。”
阿禄哪里敢造次,差点软了膝盖跪下求饶,为难道:“并非奴有意隐瞒,圣人叮嘱不能说。”在阿禄心里成王的威严向来胜过圣人,圣人心软好说话,一般不要紧的错处根本不会追究,但阿禄却万不敢怠慢,因为成王把他派到圣人身边时就给他提过醒,圣人金玉之尊不容任何轻忽。他将宫中消息传出去的事圣人都是知晓的,但从未要求他作何隐瞒,这回却特意与他说好,让他瞧准成王处理完公事把人请来,并且无论如何不能透露一星半点。
温行虽有疑,但并不是认真要戳破他们主仆的小把戏,他的目光掠过紧闭的大门,算是放过阿禄。阿禄抹了把汗。
温行问:“最近圣人如何?”
这个如何范围可就大了,不过阿禄知道成王问的是什么。圣人最近看起来不好。
阿禄想起前日在画屏后见到的情景,回来后思安也没说什么,开始阿禄还担心他会不开心,小心翼翼观察了一阵,后来平平静静过了一整天,倒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甚至未多提一句。
思安对温行的心思,作为时刻近身侍奉的人,阿禄就算瞎了也能看出来。
怎么能没反应呢。
不过若说有什么,就是思安似乎有些消沉,但是他的消沉不是一两天了,本来他性子就比一般少年静一些,当了皇帝又是万事由不得自己。阿禄悄悄瞅一眼温行,其实思安现在的处境,至少一半原因在温行。
这样的念头刚起,阿禄忙在内心先给自己打耳刮,乱想个什么。
阿禄斟酌着道:“最近中暑的状况消退不少,膳食也比在都时进得香了,只是近来不大爱……与人玩笑,也没有找娘娘们说过话,常日只见过冯娘娘三五回。”
温行沉吟不语,目光还在紧闭的大门上,踏上纤尘不染的石阶推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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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陈设大多是竹制的,工艺精良考究,虽不华美,却处处显得用心细致,纱幔轻荡,思安坐在绘了消暑图的竹帘下,手边放了一篮食盒,温行进来,他马上侧身挡了挡,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