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身上一半的痛楚都过到他这里来吧,甚至哪怕是全部……
可惜这种想法,注定只能是想想而已,于事无补。
他深呼吸,勉强定下心神:“我帮你搽药吧。”
陆英捷站在那里,挺拔的脊梁宛如参天大树,淡淡“嗯”了一声。
陆偲抠出药膏弄在对方背上,用指尖慢慢揉开,一圈一圈涂抹均匀,使药物更有效地渗透皮肤。
客观地说,陆英捷的肌肉着实锻炼得好极了,视觉上堪称惊艳,手感更是好得没话讲。
然而此刻陆偲看到和感觉到的,只有那片血痕,通红的颜色看上去火辣辣的,他的指尖也跟着发烫发颤。
他紧紧抿唇,努力控制住手指不要失措,认真仔细地继续抹着药。
一时间气氛异常安静,甚至有那么些肃穆。
直到陆偲开口:“哥……痛不痛?”
陆英捷说:“没事。”
陆偲一愣,无奈叹息。
果然还是这么个回答啊。
回头想想,之前的小伤这人说有点痛,现在明明是更重的伤,他反而又说没事。
其实是不想让自己更担心吧?
胸口涌上阵阵热浪,连绵不止……那是感动吧,陆偲想,有个人这样为自己着想,谁又能不感动呢?
只是这股感动好像一下子来得太多太强烈了,几乎把胸口撑爆般,甚至令他无法呼吸,腰背深深佝偻下去,额头抵在了陆英捷的后颈。
鼻尖底下传来的气息,混杂着男人的体味,药膏的气味,兴许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不知怎的,陆偲突然想起那天夜晚遭受的暴行……可以说,那是他生平最惨痛的经历之一。某段日子里他不止一次想过,应该把这个罪魁祸首用麻袋套起来教训一顿。
而现在,这人的确挨了训,并且伤得不轻,可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快意。
如今他终于明白了,当时陆英捷为什么会疯了似的对他那样做。当然,不管怎么说那种做法本身都是错的,撇开这点不谈,刚刚陆英捷那么直白地说了喜欢他……这又究竟是对是错?
他们是兄弟啊!
在血缘上,他们的关系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在心理上,他也是一直将对方视为大哥……的吧?
以前他是独生子,没有兄弟可以来往,不太了解真正的兄弟情应该是怎样,也不确定自己这些纷繁复杂的心情,其中有几分是亲情,又有几分是友情,或者还有几分……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来源的感情?
他冥思苦想,半晌维持着那个姿势不声不响。陆英捷后背一阵阵发热,都是陆偲的呼吸。
从远处看,这里仿佛伫立着两尊连体雕像,无形无质的飘雪围绕着他们纷纷扬扬,温柔而萧瑟。直到其中一尊雕像开口出声,才把气氛拉回到现实:“陆偲。”
“嗯……?”
陆偲含含糊糊应着,只听对方说:“答应我一件事。”
严肃的语气,让陆偲彻底从神游中清醒过来,抬起头回道:“你说。”
陆英捷说:“不管之后面临什么情况,你都要咬定跟你在一起的人是我。”
陆偲哑然。
这么说,陆英捷是决心要承担到底了吗?
陆偲反复考虑,假如他澄清真相,那么事态又会回到老问题——陆老爷子势必要弄清楚照片上的男人是谁,不把人揪出来绝不罢休。
而现在,只要陆英捷把罪名担下来,事情就不会波及到云震身上……
单就表面上看来,他这样做似乎是帮云震解了围,但如果说他的目的仅止于此,陆偲不信。
陆英捷自己也不打算如此虚伪。
他真正想要的,已经非常清楚明白。其实陆偲也不是察觉不到。
他就是要让那件事成为既定的事实,谁都无法更改,就算被唾骂也好,被训诫也好,反正他认了,无畏无悔。
竟不惜用上这样孤注一掷的做法,到底该说他是太傻还是太狡猾呢?
陆偲深深迷茫。
这样真的好吗?可以吗?不说远的,单说接下来,还将面对多少的艰难困境,他难道真要把这个人一起拖到泥浆里来?
觉察出陆偲的犹豫不决,陆英捷转过身,铁钳似的手指牢牢扣住他的下巴,说:“别让我做过的事变得没有意义。”
“……”那些事对他而言,都具有着不容抹杀的特殊意义吗?
陆偲怔忪,忽然按住头,只觉得头大如斗。
老天啊,他到底该怎么办才好?谁来教教他?
见他俨然一副快要休克的样子,陆英捷没有再步步紧逼。
今天发生太多事,他的承受力也差不多到极限了。
陆英捷拍拍他皱成一团的脸颊,沉静地说:“你先去床上休息休息,现在想再多也于事无补,养足了精神才能继续战斗。”
战斗?他把这称作战斗?
陆偲眨眨眼,嘴角不禁弯了起来,带着无奈和感叹。
——瞧,这就是我们家陆中校,勇猛无匹的战斗专家!在他身边,何愁借不到勇气呢?
陆偲定下心来,回道:“嗯,那我去休息了,你……也要休息吧。”
陆英捷点头:“嗯。”
陆偲:“……”
陆英捷:“……”
一阵寂静。
明明都说了要去休息,却谁都没有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最后还是陆偲先动脚,一步一步往后退,摆手告别。
陆英捷看着他,一抹笑容在唇边舒展开来。
这个人的五官极其立体分明,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