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晚宁似乎有些惊讶。墨燃声音轻下来,有些赧然,甚至有些孤立无援地重复:“是……是给你的。”
“你给我折花做什么?”
墨燃的脸不由得红了:“我我我也不知道,就,就是觉得挺好看的。我……”
他没再说下去,只是心中隐隐觉得诧异,原来,自己竟然还记得那么久之前,为楚晚宁摘花时的心情?
失去了其余两魂的楚晚宁当真好温柔,就像猫儿失了指甲,只剩下驯顺细软的皮肚皮,浑圆饱满的雪爪印。
他摸了摸墨燃的头,笑道:“真傻。”
“……嗯。”墨燃眼眶蓦地热了,仰头望着他,吸了吸鼻子,“真傻。”
“下次别再犯了。”
“下次不再犯了。”
墨燃想了想,回忆起自己前世自暴自弃后,四处为非作歹,欺男霸女,把楚晚宁气的不轻,到最后师尊心灰意冷,丢给他那句让他曾恨了一生的判词“品性劣,质难琢”,心中更是百感交集。说道:“师尊,我答应你,以后不会再教你失望。要做好的,不做坏的。”
他读书不多,说不出太多铿锵有力的许诺来,但只觉得胸口一阵热血翻涌,年幼时曾经质朴单纯的那片魂灵,似乎终于自沉睡中苏醒。
“师尊,徒儿愚钝,竟时至今日,才知你待我好。”
他目光灼灼,自床上爬起,跪在楚晚宁跟前,长磕而下。
再抬起时,青年眉宇肃穆,庄重至极。
“从今往后,墨燃不再教你丢人了。”
师徒二人促膝长谈,但多半都是墨燃在说话,他存了心要心疼一个人的时候,其实是很可爱的,楚晚宁静静听着,时不时摇头微笑。不觉间窗外渐渐泛起鱼腹白,好像浓重的徽州墨被稀释。
长夜将央。
怀罪大师立在石桥边,湍急流淌的河水ji-a-hi了他僧衣的衣摆,但他却浑然不觉,只岑寂地等着。
一轮旭日缓缓东升,万丈光芒穿林透叶,照在奔流不息的黄泉水上。刹那间河流成了金色,浪花点点犹如蛟龙身上的细鳞,翻波处光华潋滟,溢彩流光。
他此时已处于虚无之境,唯有寻到了楚晚宁残魂的人,才能看到他的身影。师昧和薛蒙都已来过,却并未瞧见河边的老僧。他看似不急,但手中拨动的念珠却不住越来越快,越来越急。
“哗——”
骤然间,盘绕了无数轮的念珠散了,星月菩提如雨而坠,噼里啪啦散了满地。
怀罪蓦地睁眼,抿唇,失色。
如此不祥之兆。他双手摩挲着佛珠的断线,瞧着河里的珠子ji-an到岸上,岸上的珠子滚入河中……良久出神,脸色渐渐苍白。
“大师!”
忽然有人这样唤着他。
“大师!!”
雀跃的,热烈的。
怀罪立刻循声望去,只见墨燃提着一盏金光和红光交汇的引魂灯,飞一般地自远处奔来。
晨曦本耀眼,可这个青年的眸子却比初阳更亮,水晶般粲然生辉。他跑到怀罪面前,脸颊微红,微微喘着气,却是抑制不住地兴奋。
“找到了。”墨燃拂开额边碎发,把载着楚晚宁人魂的灯笼紧紧揣在怀里,“他没有不愿意见我,他在……在这里。”说着指了指怀中的灯,又似有些不舍得,犹豫片刻,想把灯递给怀罪,但手伸出没几寸,又收了回来。
怀罪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好笑道:“既然是你找到他的,你抱着就好,不用给我。”
墨燃便很小心地继续抱着了。
怀罪拾起树边靠着的芒杖,朝河水里轻轻一点,一张通体碧绿、翘头处系着白线的竹筏凭空出现在岸边。
“事不宜迟,请施主上船吧。”
死生之巅的泉水通着鬼界,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不过因为有结界相阻,并不是说顺着河流就能成功去到y-in间的。
怀罪大师的竹筏施了符咒,令其可通y-in阳,因此船行千里,墨燃孤身一人坐在上面,不出半日,就来到一个瀑布前。
黄泉瀑布。
这瀑布上临寰宇,下接九幽,竟是无边无际,浩浩淼淼。一卷珠帘飞流直下,水雾飞ji-an,渺如薄烟。
墨燃还没细看,那竹筏就载着他直挺挺地朝那史前巨兽般庞大的水帘俯冲而去。未及他反应,刹那间强大的水柱像无数把尖刀似要将活人的血r_ou_撕裂!击穿!
“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