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磊不比夏未申好多少,但他比夏未申幸运,被关了一段时间后,被送到了封闭式体育学校。

接到司小年电话后,焦磊带着五名室友跟警卫大打出手,从封闭学校跑了出来。

司小年踉跄着再回到夏未申家,大门敞开着,屋里传来混乱的打砸嘶吼声。

那些声音多数是夏未申的,还有一些是女人尖刺恐慌的哀求声,偶尔夹杂男人低沉严厉又愤恨的咒骂。

在司小年踏进屋子那一刻,看见的就是夏未申推开窗,纵身一跃的背影。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独独从楼下传来闷雷一样的吼声,破空而来,绝望悲恸。

“夏未申!”

那道绝望悲恸的声音来自飞奔而来的焦磊。

天使般的纵身一跃,殷红罂粟般的绽放到荼蘼。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殷红的罂粟在时光中被想念的人打磨的退了颜色,此时铺就一地白花。

带着黄色安全帽的两名工人架起白花中间站着的男人,直到把人拖拽出安全线以外。

“轰隆!”灰尘四起。

眼见六层楼在重击下变成断垣残骸,白花被掩盖。

“夏未申!”

安全线外被两名工人拖拽的人,不停的挣动扭打,嘶吼着破了音喊出这个名字。

隔着一条马路,司小年也在拼命挣脱齐然的禁锢。

“夏未申!”同样是一声破音的嘶喊,“放开我!”

“司小年!别这样!”齐然死死把司小年锁在怀里。

“夏未申的家……呜呜呜……那是……夏未申的家!”司小年哭的像个孩子,不管不顾任由大把大把的眼泪往外流,“放开他!你们放开他!”

两名工人把挣脱后跑向拆迁工地的男人又拽了回来,动作粗鲁的挟制着又喊又打的男人。

司小年像一头暴怒的野兽,推打撕咬齐然,自残的一脚一脚狠踹树干,拳头不知疼一样“砰砰砰”的砸在树干上,叶落如深秋,簌簌像飞雪。

眼看满地白花全被完全覆盖,一丁点白都看不见了,直到那栋塞满记忆的老楼被夷为平地,隔着一条老马路的两个人,才渐渐安静下来。

齐然从来没见司小年这么歇斯底里的哭过,悲恸到极致的嘶吼,没断过的眼泪,挣扎到扭曲的面孔,疼到想撕碎自己的疯狂。

口腔里呼出的气夹着血腥味儿。

赤红的眼珠里上演的都是三个人过去的一幕幕一帧帧。

焦磊。

那个人是焦磊。

齐然可以肯定,跪在安全线外,被抽空气血的人是——焦磊。

司小年刚刚那句“放开他”几乎是吼出了最大声,齐然甚至听到了声带撕裂的声音。

这一刻,他从悲痛伤感中,竟然生出了一丝妒忌!

是,他妒忌被司小年这样袒护的人。

他没拥有过感情如此浓烈以至于浓郁的司小年。

即便他们上过床,他还是妒忌。

这一刻,他的爱是妒忌。

拆迁工程没有因为一个极力闯入现场的疯子而中断,成片的六层居民楼,像积木一样,被重型机车一碰就倒,一栋一栋,一排一排,眼见着曾经承载着成千上万家灯火的“家”就这么没了。

为了避免扬尘过于严重,拆迁工作进行的同时,洒水车开始在周边马路上洒水,消防车的大水管也对准了刚拆完的地方喷水。

司小年脑内慢慢恢复清明,齐然掀起t恤给他擦脸,又把他搂住。

“消防水管马上要过来了,去把他拽起来。”齐然在司小年僵硬的后背拍了两下。

他动起来太困难,肯定拽不起来焦磊。而工人已经转移工作区域,拆完临近马路这几栋楼走人了。

司小年把脸狠狠埋进齐然颈窝,又狠狠蹭了两下,像缺氧的人找到氧气罩一样,贪婪的吸了几口,然后松开齐然,抬腿往马路对面走去。

齐然立在树下,一手撑着树,望着司小年的背影越走越远,越走越慢,最后站定在跪坐在地上的男人身后不动了。

“校门口老地方等你……校门口老地方等你……夏未申我在校门口老地方等你……夏未申……”

“我来了。”司小年紧闭双眼,双手在体侧攥紧,声音不自觉的发着颤。

跪坐在地上的男人弓着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一堆残骸,仿佛想透过那堆残骸看到什么。

听见熟悉的声音,魔怔了一样的话突然止住,慢慢转过头。

司小年再睁眼,眼前的人一如从前,这是一个被时间遗忘的男人,这是一个被人深爱过,不舍过的男人。

“磊哥。”司小年幽幽的叫着,“你回来了。”

原本颓废灰败的一张脸,在听见司小年,也看见司小年的同时,脸上浮现出一丝笑,一丝大梦初醒如获新生的笑。

“夏未申……你……”

司小年单膝跪下,拢住把他错认的焦磊。

“哗哗哗……”

冰冷的地下水兜头淋下,再多的话都浇回了肚子里。

消防车载着水管一带而过,两秒都没到,车缓慢开过去了。

“夏未申……”焦磊眼含惊喜与不舍,目光幽暗不明的打量着司小年。

“我是小年……”司小年眼里尽是不忍和心疼。

“夏未申,你……”焦磊认定了眼前的人是他所想的人。

“我是……夏未申。”司小年终究是不忍。

齐然艰难的挪着脚步,刚走到两人身后就听见司小年的这句话。

那……我的司小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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