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志雄不回答他,把锅从火上拿下来,用手试一下温度,埋头喝水。陈亦度讨了个没趣,也不很在意,继续说下去:“不管去哪儿,起码得等你伤好一点吧?不然这么冷,又没有车,走一天也不一定有住的地方……”
“你害怕的话我就自己走。”黄志雄把水喝了大半,剩下那点儿递给陈亦度,口气十分笃定,“没有食物,时间越久体力越差。”
窗外一片漆黑,陈亦度听见风卷着雪吹在屋顶上的声音,他不想再经历那种能把人鼻子冻掉脑子冻僵的寒冷了,但是黄志雄说的对,如果不走,他们会饿死在这里。
“你会修车吗?”陈亦度问面无表情的黄志雄,“我来的时候车坏在半路,不太远。”
黄志雄点头:“会修坦克,大概差不多。”陈亦度想说坦克和汽车差别还是挺大的,最后哦了一声,拿过酒瓶看看,又揣回自己兜里,“等冷得受不住的时候再喝吧。”
天亮得虽然晚,毕竟总是慢慢亮起来了。黄志雄教陈亦度把床单撕成宽布条,绑住自己的靴筒,不让雪落进去,剩下的床单叠成半尺见方,垫在自己肩头的伤口上,又从急救包里找出一卷弹性绷带扎在外边。他谨慎地重新系了一遍鞋带,带好帽子手套,推开了小木屋的门,下巴一扬,用眼神示意陈亦度,走吧。
一夜风雪,别说昨天的脚印了,连路在哪儿都看不出来。他们深一脚浅一脚的出了林子,黄志雄背过身子朝陈亦度喊:“你是从谢苗诺夫卡方向过来的?”陈亦度肩颈缩回毛领里,恨不得整个人蜷起来减少受风面积,可还是被风吹得张不开嘴,只有重重点头。黄志雄转回去走在他前边半步远的地方,腰杆挺得笔直,陈亦度跟在他后头,心想这人顶着大风作什么妖呢,走了几分钟才发现他是在给自己挡风。
这种被照顾的感觉他很不适应,好像自己是个弱鸡似的,尤其是黄志雄身上还有伤。陈亦度走了二十来分钟,就大步绕到黄志雄前头去,摆手让他跟在自己后面,意思是我也替你挡会儿风。黄志雄低着头咳嗽两声,伸手去掏陈亦度的衣兜,摸出酒瓶来仰头抿一口,含在嘴里许久才慢慢地咽了,又递还给陈亦度,声音有点嘶哑:“你也喝点。”
“我还好。”陈亦度脸上被风吹得麻木了,干脆脱了手套在脸上胡乱搓揉几把,眼圈泛着红,鼻尖也是红的,像漫画里的红鼻子驯鹿。“车里还有——如果能找到车的话。”
黄志雄眯起眼睛往前方看,目力所及的地方全是白茫茫的平坦雪地,道路两侧的排水沟已经被雪填平,连他们身后的脚印也被风吹得很淡。“能找到的。”他说,“这鬼天气也有好处,至少有水喝,有水喝就能活五天。”
他们轮换着走在前面,一路逆着风。好在陈亦度的方向感还不错,下午两点多钟终于找到了那辆抛锚在半路的车,在雪地里它鼓成个造型不规则的雪丘,黄志雄几乎已经从它旁边走过去了,想想不对又回来在车头灯的地方摸了一把,摸到雪下面的车灯玻璃。两个人都快冻僵了,陈亦度哆哆嗦嗦地捏着钥匙对不准车门上的锁孔,还是黄志雄从身后握着他的手帮了他一把,然后又单手托着陈亦度的屁股把他推进车里。
这种情况下被摸一把屁股真的没什么,至少陈亦度就没往心里去。他跪在后排座位上去够后备箱里的整箱伏特加,意外地翻出几条巧克力,和酒瓶一起回身丢到黄志雄怀里。巧克力是俄罗斯货,甜得要命,两个人顾不上说话各自大嚼了一条,陈亦度连包装袋里的渣屑都倒进嘴里,吃完了又觉得吃相实在太难看,怪不好意思的,咧嘴冲黄志雄笑笑,露出牙上棕褐色的巧克力渍。
黄志雄被他的小黑牙逗笑了,把酒瓶拧开递给他:“漱漱口吧,暖和一会儿我去修车。”陈亦度一口气喝了小半瓶,没太听清黄志雄说了什么,晕陶陶地打了个酒嗝往后靠。他将近一整天没正经吃东西,胃里等于是空的,再猛然喝这么多烈酒就觉得身上热得不行,扯开衬衫领口去拉黄志雄的手,大着舌头说:“我救过你一命,你把车修好咱们回国,咱们就算是过命的交情了!老黄你放心,我陈亦度从不亏待兄弟朋友,只要你能让我回国,咱们再也不来这个鬼地方……”
陈亦度得寸进尺地抱住黄志雄的肩膀想去拍他后背,黄志雄眉头一皱,塌肩卸力根本没让他抱实,紧接着不假思索一个手刀砍在颈侧,直接把陈亦度敲昏了过去。
第4章 我从你无法抵达的来处来
陈亦度大概五六分钟之后就醒转过来,脖子酸疼得厉害,落枕都没这么疼,还只疼一边。他揉了两下脖子,疼得嘴里嘶嘶吸着冷气,这才想起刚才是黄志雄下手把自己放倒的,可是此时车里又并没有黄志雄的影子,倒是车窗外不时传来几声敲打东西的响动。他往结着厚厚霜花的前玻璃上面哈了半天气才算化出个能往外头看的小孔,凑近了一张望,看见黄志雄已经把车盖打开,踩在保险杠上弯着腰认真地查着油路和气路,没戴手套,冻得通红的手里捏着把瑞士军刀当螺丝刀用。从这个角度陈亦度能清楚地看见他胳膊上的臂章,银白色的倒三角形状,有底纹,中间还有一个红绿各半的长方形徽记,上头是又像火炬又像百合花的图案。
正在他苦苦思索这个臂章是什么含义的时候,黄志雄扭过头来居高临下的睨了他一眼,好像陈亦度的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