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右手发颤地伸进校服口袋,想取出手机照明,却发现不在里面。刚拉拉链又被他粗暴地扯开,一阵翻找。

越发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感袭来,元澈难以自制,身形一歪,肩头重重撞上讲台一侧。

唐染几乎同时把手伸进口袋,没能摸到手机,却触到了那枚打火机的外壳。

他眼睛刚刚勉强适应了黑暗,就听见元澈撞出来的那声巨响,心中暗骂一声,甩开打火机机盖,让蹿出来的火苗充当光源:“逞个蛋能啊,你自己倒这躺一宿,明天我不得进局子? ”

元澈凭着残存的一丝理智,掌心抵住桌角让自己站正,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却怎么也藏掩不住,这使他对自己厌恶无比。

他狠狠瞪了唐染一眼,用仅存的力气低吼:“我让你滚!”

唐染举着那簇火苗,看到元澈从脖子到耳廓都泛起不自然的红,愠怒的神色极力掩盖着脸上的惊慌与狼狈。

他欠欠地说:“你让我滚我就滚,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

眼前跃动的火光慢慢驱散了铺天盖地的窒息感,像是一剂镇定剂,将乏力和惊惶逐渐从身体消退下去。

元澈换了几口气,感觉终于能正常呼吸时,听到唐染问:“你还好吧?包里有药吗? ”

元澈耳廓又红了红,别过脸去,低沉道:“没事。”

唐染看他恢复正常,便要收起手里那簇火光:“真没事了?那咱们…… ”

“走吧”二字还没说出,便听元澈倏然道:“等等。”

火苗闪了闪,复又跳跃出来。

元澈稍稍缓了口气,翻找出手机,将照明功能打开,低声说:“好了。”

唐染感觉有些稀奇:“你……该不是怕黑吧? ”

元澈猛地抬起眼睛。

一秒钟后,似乎意识到自己反应太过激烈,又将目光落下,重新恢复了往日的淡漠:“放屁。”

唐染想想也觉得奇怪,前几天晚上在昏暗的小巷子里,也没见他有什么特别的反应:“那你……”

元澈冷静地打断他:“低血糖。”

“……低血糖?那你暴躁个什么劲儿。”唐染看着他脸色确实好了不少,也放下心来,吹了声口哨,“走,哥哥带你买糖去。”

“……买你大爷。”

元澈到家比平时晚了近三十分钟。

姥爷还没去睡,守着电视机,头一点一点。

元澈在他身侧站定,看到他脸上泛着微醺的红晕。

元澈试着轻轻唤了声:“姥爷? ”

茶几上摆着热酒用的小搪瓷缸,里面的小酒碗已经空了,缸里的水还留有一点余温。元澈姥爷察觉到身旁有人,一下惊醒,呼出一口温热的酒气:“哎哟,可算回来了……是不是今天留的作业太多了? ”

元澈看他摇摇晃晃地想要站起,搀了他一把:“没。”

不知道是不是声音偏小,没被听清,姥爷拍拍他的手背,自顾自地絮叨起来:“作业多啊,也别写到这么晚,不行咱就明天再写……现在的孩子,唉,上学真是比以前累太多了……你妈和你舅跟你这么大的时候,哪里写作业写到这么晚过……”

元澈听他主动跟自己说起董濛,明白这是真的喝多了,搀着他往洗漱间的方向走:“我知道了,您……”

姥爷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摩挲着元澈略泛凉意的手背,嘴里念念叨叨:“咱别光顾着学习,把身体累垮了。你成绩现在已经很好了,比你妈和你舅上学那会儿都好……你妈当年啊,上完初中就上班了,你舅学习稍微好一点,也就凑凑合合上了个大学,你比他俩都强多了。咱不用非得争那个第一……”

元澈知道他姥爷一喝醉话就格外多,还爱提些陈年旧事,别无他法,只得随口应着,一手扶他一手往盆里倒热水:“姥爷,咱赶紧洗洗睡了。”

老头儿不依不饶地咕哝着:“我没念过几年学,那时候就在厂里当个工人,那也不孬,好歹是个饭碗,饿不着。你妈……她从小学习就不好,不是块读书的料,多亏厂里照顾我们这些老家伙,我们退了休,家里的孩子好歹还能接过这个饭碗去……”

往后的话元澈听过太多次了。

老头把这个饭碗给了考学无望的董濛,让女儿去厂里接他的班,将来总不至于没有饭吃;儿子则勉强考上了高中,后来又考了一个不算太好的大学,之后便留在外地工作、生活了。

高中三年像是一道分水岭,这边的董濛接过父亲的衣钵,在厂里做起了辛劳而清贫的女工;那边的弟弟却留在大城市,找到一份收入可观的工作,然后有了幸福美满的家庭。

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残酷的对比之下,董濛终于慢慢将满心的不甘转为了对父亲“偏心”的怨恨——如果当年没有让她去工厂做工,也许她拥有的将是一个截然不同的家庭,过的或许是迥然相异的人生。

……人大概总是这样,责备自己时总是小心翼翼,责备他人时却不遗余力。

这些陈芝麻烂谷子,他姥爷每次喝醉都要翻出一次,讲到激动处还会热泪盈眶,连声逼问元澈,到底是谁错了。

元澈把嘟哝半天终于说累了的姥爷扶到卧室躺下,自己也回了房间。

不知是刚才在路上被夜风吹的,还是回来被老头儿一通念叨,元澈感觉脑袋有点疼。

放在桌拉链敞开了一点,露出一角包装袋来,是刚才某个大傻逼强行塞进来的。

——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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