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是陆嘉平亲自来给陆修远送饭食。
“远儿,不管如何,你先吃几口填饱肚子吧,你这样,让舅舅很是担心。”
除却在外人面前必须有的主人做派,陆修远从来不在舅舅们跟前摆谱,他心底里也没把自己当成这里的主人,所以舅舅们说的话,他还是会听的。
披上衣袍挣扎着坐上轮椅,陆修远将轮椅转到桌边拿起筷子端起小碗,同样没吃多少就搁下了。
陆嘉平心里直叹气,不把真相说出来吧,这孩子已经腿脚不利索了还坚持要去北燕查生母下落,说出来吧,可把这孩子给伤得透透的了,看见陆修远的样子,陆嘉平心里跟刀割一样疼。
“舅舅不必担心,我没事,缓过这几日就好了。”陆修远道:“一会儿我出去散散心。”
陆嘉平放心不下,“要不,我多安排几个人跟着你。”
“不必了,有宛童一个人就好。”陆修远摇摇头。
陆嘉平不好强求,这孩子从小就心思重,他们又都是大老爷们儿,不懂得如何安抚他,让陆二太太来吧,也没多大成效,远儿纵然会笑脸相迎,但那笑容里面有多少勉强的成分,他们这些近身的人一看便知。
除了叹气,便只剩心酸。
叶承那个王八蛋,当初骗了他们三兄弟那么多银子顺利助他回国,也花钱帮他买了不少势力,结果他登上大宝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们这些人的恩惠甚至是把清绾忘到了九霄云外而迎娶第一世族嫡女为皇后。
后来劫持清绾的那些人,十有就是那王八蛋派来的,为的,是想秘密解决了清绾永绝后患,毕竟那个人已经是九五之尊,他怎么能允许与自己有过露水情缘的女人将来带着儿子找上门来打脸。
一想到这些,陆嘉平就悔不当初。
早知道叶承如此狼心狗肺,他那时候就不该放任清绾胡闹,该把清绾拽回来重新许个好人家,那么如今清绾必定活得好好的,哪里还会人先走,留下这么个可怜孩子。
陆修远轻轻靠在轮椅后背上,心里头一直是堵着的。
不知道真相的时候哪怕有那么一丝丝线索也激动得心潮澎湃,就想了解更多关于母亲的事,不论她是生是死,可知道了,又觉得累。
他是南凉人,仇人却在北燕,不仅如此,对方还是君临天下的帝王,更可恨的是已经入土了,让他想报仇都找不到人。
灭顶的恨意最后只能化为深深的无力感。
要怎么做,才能为生母讨回公道,要如何做,自己这心里才能好受些?
私生子的身份,他认了,但他不能忍受母亲被这样一个薄情寡义的男人给负了。
难怪那些年在鹿鸣山,他常常从母亲眼中看到泪花,原来母亲不是没提前察觉到什么,只是一直在欺骗自己那个人还会回来接她罢了。
他想,母亲之所以还能坚持在鹿鸣山待那么多年,大概是因为他的存在让母亲空虚的心找到了那么一丝丝的慰藉。
可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他最年幼最没本事保护母亲的时候?若是,若是换了现在,他便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把叶承项上人头取下来给母亲做祭品。
好恨好恨,可是找不到报仇的人,找不到可以让他把心中怒火都发泄出去的对象。
陆嘉平叹了口气走出去,让人去二房把陆二太太给请了来。
“远哥儿。”陆二太太一来就笑盈盈地望着陆修远。
这孩子的现况,陆嘉平派去的人已经跟她说了,既然是来安抚人的,自然不能绷着个脸,却也不是装出来的,陆二太太打心眼里喜欢陆修远这孩子,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伤神难过,但该劝的还是得劝。
“婶娘。”陆修远淡淡地看了陆二太太一眼,打了个招呼就没再多说什么了。
“你这孩子,好端端的怎么不吃饭呢?”
“我最近胃口不太好。”陆修远道。
“怕不是胃口不好,是心里藏了事儿吧?”陆二太太搬来凳子坐在他的轮椅旁边,“婶娘呢,虽然不晓得你为了什么烦心,但是我希望你能每一天都把自己照顾好,其他的不说,起码吃饭睡觉这些小事,你要按时按量完成,你情况特殊,也不必日日去操劳商会的事,要是想休息了,就跟你爹或者你二叔说一声,他们会接替你的。”
“有劳婶娘挂心了。”陆修远有几分自责,他一向在陆家人眼里都是个乖孩子,很少会这样率性而为。但这次真不是他任性,而是缓了这么久也没办法将心中对叶承的恨意消除半分,他一直在想,倘若当初自己再强大些,将那些黑衣人都给解决了,是不是就没有人能带走母亲,母亲是不是就能一直陪着他长大,不会这么快离开人世?
可叹当他明白这一切的时候,母亲已经不在了,而他纵然富可敌国,也没办法手刃仇人为母亲一雪前耻,多讽刺!
“远哥儿,你会听婶娘的话吗?”陆二太太撩起帕子摁了摁眼角。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孩子的神伤的样子,她眼睛也跟着酸得厉害。
陆修远知道是舅舅把她叫来的,他也不打算叛逆,点点头,“嗯,我会听婶娘的话。”
陆二太太笑了起来,“你要是不想吃饭,婶娘再给你仔饼,上次我见你吃得很开心,怎么样,今儿有没有胃口?”
陆修远道:“婶娘要做的话,晚上吧,一会儿我得出去一趟。”
“又要去商会吗?”陆二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