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时后退两步,陈恪抬手落了空。

她也不恼,反而笑了,“这么怕我做什么?还怕我……”

陈恪本还想说什么,转头看了看陈愔,便将话头停住了,转而道:“罢了罢了,今日有外人在,我便不与你多说了。”

她娇俏地朝他眨了一下眼睛,卷着一阵香风走了。

假山的岔路口又恢复了静谧。

假山的两侧是几株高大的树木,至少有十年的树龄,已亭亭如盖,傍晚的秋风一吹,树叶都发出沙沙的声响,和着叽叽喳喳叫作一团的归巢倦鸟,更加衬得两人之间的静谧。

陈愔等了一会儿,百里景初依然面色不愉,没有说话。

估计现在问他问题,可能也不愿意回答她了,她犹豫了一会儿后,说:“先生,天色已晚,我先回宫了。”

百里景初依然没有说话,他心里非常失落。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陈愔居然就这样,在他面前,如此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

百里景初不想理她。

一点儿也不想。

他转身便朝三一亭方向走去。

百里景初就这样走了,明显是生气了,就更别提要请教问题的事儿了。

陈愔咬了咬下唇,却也觉得自己没错。

明明她也没有跟皇兄说什么讨要他的话,她不想让别人误会。

既然不教,那便算了吧,陈愔转身,便要朝相反的方向走。

“公主不是来找微臣问题目的吗?”百里景初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站在不远处问:“现在就回去,公主能独立完成今日的课业吗?”

陈愔看了看手中的纸,诚实地摇了摇头。

百里景初便站到一旁,将路让了出来。

这是消气了?

肯讲题了?

陈愔看看他,慢慢走过去,百里景初随即跟在她身后。

到了三一亭后,陈愔不知道哪个厢房是他的,迟疑了一下,百里景初即刻走过去,将正数第五间屋的门打开,随即做了个请的动作。

陈愔进去后,他也进了屋子,任由门这样敞开着。

厢房不大,一桌一椅一榻,在榻的旁边,还有一个双开的柜子,柜门是镂空雕花的,可以从雕花的缝隙中,看到里面摆放了不少物品,像是木雕的什么小物件,陈愔也没有细看。

屋里只有一张椅子,百里景初抬袖指着椅子道:“公主请坐。今日的题,有哪里不明白?”说着,他又走到榻旁,从放在中央的小桌上倒了两杯水。

陈愔依言坐下,将课业在桌上摊开,视线随着他的动作而动,见他不似刚才那般生气的模样,想来是想通了,并不怪她了。

她这才放下心来,老老实实回答:“我觉得……这整本课业,我好像就没有明白的地方。”

百里景初正准备将水杯端过来,闻言手歪了一下,差点没把水都洒出来,“我讲的课,有这么晦涩难懂吗?”

“不不不,不是先生的问题,是我……我原来没有好好学。”

百里景初将水杯递过去,“所以我们要从第一篇开始?”

陈愔盯着桌上的题目,想了想,说:“其实有一个问题,困扰我很久了,可以问先生吗?”

“请说。”

“我不是很明白,为何要学习这算学。学习经史,可以让我们明辨事理;学习诗词,能陶冶情操,学这个算学有何用?”陈愔指着课业上画的图,继续道:“就比如今日先生所说测日影的方法,我们知晓了又怎样?难道真的要去测量到太阳的距离吗?就算算出来了,难道我们还要上天去?”

陈愔懵懂的模样认真又可爱,百里景初看着,不由得微微笑起来。

乍一看见他的笑颜,陈愔怔了。

突然好似看见春日暖阳,闪耀的叫人不忍挪开视线。

百里景初没有发现她的异样,说:“我先给你看些东西。”

他放下水杯,走到柜子前,将柜门打开,待看清那柜子里的物品时,陈愔惊讶了,那里面放置的,竟然都是桥梁或者建筑的模型,满满的装了一柜子。

“这些……都是你做的?”

“是,”百里景初随意拿出一个,过来放到桌上,“这座桥,就是用了你觉得没用的算学,精确计算后完成的,届时若是有需要,按照当地的情况实际测量,再按比例放大之后,就可以了。造船,造屋子,不管哪方面,都需要算学的知识。”

百里景初看着她,笑着问:“现在,你还会觉得算学无用吗?”

陈愔仔细地观察那座小桥梁的样子,虽然做的很小,却非常精致,连桥墩上的雕花都有,做工太精细了。

陈愔看的简直爱不释手,连连道:“我原来都不知道这些,所以才会觉得算学无用,现在自然不敢小瞧算学了。”

百里景初沉思了一会儿后,说:“我记得我第一节课时,好似就讲过了。”

“……那时我没用心,”陈愔赶紧道:“现在我一定好好学!”

“甚好,那还是从第一课开始,”百里景初走过去站在她身边,伸手正要拿她的课业本。

陈愔忽然捂着嘴站起来就往门口冲,接着,便听见屋外传来她呕吐的声音。

百里景初保持着那个要拿课业本的姿势没有动,半晌,才直起身子,拿她的水杯,走出屋子。

远远地将水杯递了过去。

陈愔接过来,连着喝了好几口才缓过劲来,“谢谢!”

虽然每次都是干呕,什么也没吐出来,但那滋味也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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