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允威见她身后并没带人,不似来抢夺杜家公馆:“你还回来做什么,你不是拿到了远达纱厂了吗?”
面对杜允威的质问,毓婉态度依旧从容:“我回来,拿回属于杜允唐的东西。”
杜允威视线落在大门外,手指着停靠在门外的周霆琛车子:“你想拿杜家的财产拱手他人?做梦!我就是饿死在杜家也不会将一切送给外姓人!”
周霆琛见杜允威神色激动,也从车内迈步站出来,他并不干涉毓婉与杜允威对话,因为他相信萍姐毓婉今时今日的能力完全可以将局面自若控制,他倚在车旁低头点燃手中的香烟,向毓婉露出鼓励笑容。
他极少笑,这样适意微笑更是男的。毓婉心中涌入暖意,再回过头对杜允威,眼中含了明显轻蔑:“我不认为他会乐于接受杜家的财产,只怕你愿意给,她还不稀罕要。”
“总之,我不会把杜家产业交给你们任何一个人!”杜允威歇斯底里咆哮着。
“据我所知,你手中的杜家实业还在停工,想恢复重新生产必须寻求肯于大力投资的合作伙伴,眼下上海将军府正有一笔人人想争的军备订单,可凭杜家实业根本没这么大的胃口吞下肥肉,所以你面临的最大困境是钱,而不是仇恨。”毓婉言语直逼杜允威软肋。
“我有很多办法筹钱,这点不需你一个外人费心了!你与杜家毫无瓜葛,当初是你自己主动盘里杜绝的!”杜允威扬手喝令佣人上前:“还傻站着做什么,还不送客?”
毓婉不为杜允威的驱动所动,抬起眼眺望杜家公馆微微扬起唇角:“眼下南北开战人人自危,手中足有如此庞大数额借款的人并不多,偏又各自有了小算盘,莫不是你还想与黎家借款?”
杜允威不知道毓婉已经知晓全部,佯装春风得意:“也未尝不可,毕竟黎家作为姻亲也想助我一臂之力。”
“黎家?只愿此次不牵连杜家就是万幸了吧?”佟毓婉意味深长的抿起嘴,“你觉得,将军府会放过革命党的亲家吗?”
杜允威绝望的发现眼前这个女人什么都知道,全然是有备而来,她的目标直指杜家全部产业。
毓婉知杜允威唯恐自己拿走全部,不觉莞尔:“我此次带钱回杜家,不准备拿回全部,我只要本应属于杜允唐的一半财产,我欠他一句承诺,不属于我承诺的部分,我不需要。”
杜允威为驳回颜面,冷哼回答:“我并不担心那个!”
对于他的嘴硬,毓婉全无耐心:“如今北伐南征在即,炮火一旦蔓延至上海,相信杜家剩下的产业也未必能保存多久。如今时局只有依靠政府才能存活,相信这一点你比我更清楚。杜家倘若能凭借此举将实业做大,所带来的利润远远高过枯守余下产业,到底是奋起自救还是坐吃山空,由大少爷自己选择。”
说罢,佟毓婉头也不回径直向大门走去,佟毓婉的决然反迫使杜允威更为焦急,渴求已久的投资机会就在眼前,究竟是争取还是放弃?
翠琳挥开众人,捂住头顶血流也冲了出来,恰听得毓婉想要借钱给他们,唯恐机会落了去也有些急了,压低声音在杜允威耳边小声嘀咕:“他与杜允唐没有一子半女,杜允唐又生死不明,将来帮助杜家产业壮大后所得还不都是你的?先稳住她要紧,日后再慢慢计算!”
“可是,万一她将财产转给周霆琛?”杜允威也不是不曾动过霸占毓婉这些钱的念头,只是怕如此精明的女人定会在他们动念头之前现将财产转移。
“只要咱们写明不许财产转于异姓就可以了,转来转去,还不都是咱们杜家的?”
翠琳还想再说,毓婉已走到周霆琛身边,司机为两人打开车门,周霆琛为毓婉以手挡住车门边缘。
毓婉甘冈探进身,忽听得身后杜允威高声叫嚷:“好,我答应你,不过,我们要签署公证文书!”
阳光深处毓婉浮起透骨冷笑:“你现在还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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颠沛流离
一九二七年,初春上海
风雨飘摇中的杜家先是迎来一件天大喜事。由翠琳主持,将红羽正式迎进门嫁给杜允威,与大方太太黎美龄平起平坐,不分妻妾。外界不知内情之人多感叹黎美龄宽容大度,倒有些杜家亲眷们直销大少奶奶黎美龄肯让丈夫娶平妻的真正缘故。
继黎雪梅被将军许浩南查处后,黎家被牵连其中,黎家内宅抄家,黎家海事贸易被查封,佣人们或遣散或转卖,呼喇喇一下子散个干净,黎明珠在抄家时被方崇山看中,半推半就嫁与了杀害自己三妹的罪魁祸首。黎母挣不过命运多舛,溘然离世,杜若欢在临抄家时已有六旬身孕,经过杜家疏通打点将她放还杜家,与杜若欢同监牢居住的黎美龄因受不了整日馊食辱骂,不得不低下头恳求来赎杜若欢的毓婉带走自己,宁愿回到杜家俯首忍受翠琳的嘲讽也只求性命存活。
杜家因要办喜事又在动荡的上海滩举办盛大舞会,终日饱受南北战火惊吓的达官显贵们再次有了宣泄心中恐惧的出口,如同苏醒过来的冬眠动物抻展了身体,在舞池里与各色女伴抚摸共舞。而被杜家拦截在大门外的学生向面对国难只顾享乐的富豪政要们发出心底呼喊,可惜呐喊传不到歌舞升平的内庭,没有人注意他们究竟是谁。
杜家大厅灯影绰约照映在重新焕发生机的杜家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