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玻璃是灰蓝色的, 人在上面的倒影也是灰暗怪异的,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时亦南无法形容自己那一刻的感受,他只觉得他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哀所淹没, 就仿佛他和白一尘被这块玻璃切割分离,处于两个不同的世界, 即使他们面对面相遇, 看到的也只是虚幻的倒影。

这也许就是报应吧, 时亦南心想。

是他人渣了这么多年,最终得到的报应。

他刚刚用来讽刺咒骂别人的话语, 转眼之间就降临到了他最珍视的人身上。不, 也许“珍视”这个词他都不配用, 白一尘为什么会去心理咨询室他难道不知道吗?

现在回想起来, 时亦南觉得这么多年叶婉香终于说对了一句话, 那就是他这个人很恶心。

装出这样一副情圣嘴脸的他,是真的叫人恶心。

时亦南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进的夏天心理咨询室,他的脑袋是空白的,等到终于能够思考问题时,是前台护士在问他:“先生,您是来找夏医生的吗?”

时亦南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护士又问他:“那您有预约吗?”

“没有。”

“现在快十二点了,夏医生要准备去吃午饭啦,如果先生您想要找他的话我在这里给您做个登记吧?”护士笑着说道。

时亦南望着她递来的登记本和笔,沉默了几秒后接过来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好的,不过夏医生今天的病人已经被排满了,时先生您可以先回去,我们会提前和您联系就诊时间的。”

所以白一尘连今天来这里,都是早就预约好的吗?

时亦南点点头,木然地走出了夏天心理咨询室。在踏进阳光的那一刹,他几乎被今天这明亮的光线刺痛双目,所以时亦南觉得自己的眼睛又胀又涩,泪水在泪腺中沸腾着,亟待涌出的那一刻。

他眨眨眼睛,让有些模糊的视线清明一些,然后快步走到车中坐下,逃离这些光线。

一会后,他拿出手机给白一尘打了个电话。

“喂,亦南?”

电话在响过两声后被接通了,白一尘温柔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让时亦南的视线再次模糊。

“亦南?”

他不出声,于是白一尘又喊了他一声。

“嗯,我在呢。”时亦南连忙调整情绪,用尽量和平时没什么区别的语气回应白一尘,“你和乐栋准备吃饭了吗?”

“是呀,我们刚刚画室那边过来,现在正准备吃饭……哦我不要茶,有水吗?服务员麻烦送一壶水过来,茶喝了我晚上睡不着觉,谢谢。”时亦南听到那边白一尘在和服务员说话,也听到了他随口撒的那个小谎。

他和白一尘真的分开太久了,久到当初那个烟酒不沾的青年会在家里为自己准备烟灰缸,久到那个曾经撒个小谎都会脸红结巴的青年现在说起谎言来言语流畅,如同呼吸,信手拈来,包裹的滴水不漏。

如果不是他刚好看到白一尘从夏天心理咨询室离开,他就会真的相信白一尘说的话了,信他确实刚刚和乐栋从画室离开,现在正准备去吃午饭。

“你声音不太对,怎么了吗?”白一尘笑着问他,悄悄压低了声音,“是不是我和乐栋吃饭你恨得牙痒痒,还是……你想我了?”

“嗯,我想你了,所以给你打了电话。”时亦南勾起唇角回答道,却不得不闭上眼睛才能压下眼眶里的热意。

“我也想你了,啊,乐栋回来了,我得挂了,你快去吃饭,等会我再给你打电话。”

“好,我……爱你,宝贝。记得好好吃午饭。”时亦南深呼吸,又咬紧牙关,才能将这句他平时如吃饭喝水容易又轻巧的告白说出。

他其实不想说的——没脸说,这些话让他拥有浓重的负罪感,就好像他说出口的这些爱语不是出自真心的,只是成了习惯脱口而出的一句敷衍,甚至没有经过他大脑的思考就那样说出来了。

而现在他回忆起来,似乎也差不多是这样子的——他的敷衍,被白一尘当成了真心,供奉在心尖的软r_ou_上珍视。

但是轻易就能说出口的,又怎么会是爱呢?

可是不说,白一尘又会发现他的异样。

所以他必须得说,将这句如同利刃的话语拔出喉咙。

“你也是,我也爱你。”白一尘笑着回应他。

电话被挂断,话筒里传来嘟嘟的忙音。

时亦南怔怔地放下手机,看向后视镜,发现自己右颊上有道水痕,他愣愣地眨了下眼睛,于是左颊也多出了一道水痕。

他抬手摸了摸那道水痕,觉得看镜子里的人很陌生,和脸上的水痕一样陌生。

时亦南是不会流泪的,他哪怕流干身体里的最后一滴血,都不会流泪。

这个人不是时亦南。

时亦南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杵着额头笑了起来。

“时亦南打的?”乐栋拎着白一尘要的白开水过来时,看到了就是白一尘偷偷藏手机的画面。

他脸上的笑容还没消失,眸光熠熠,乐栋除非是傻了,不然怎么会猜不出他刚刚和谁打了电话?于是挑高眉梢问白一尘。

白一尘只得承认:“是,打电话过来让我好好吃午饭的。”

乐栋嗤了一声,翻白眼道:“是来‘捉j,i,an’的吧?”

“这个真不是。”白一尘笑了起来,塞了口饭道嘴里,“我们昨晚就说好了,他没醋。”

“哦?是吗?这可真是一点都不像他。”乐栋也跟着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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