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搓一手灰,连跳几下回到花廊里来,急哭一声,连乡音都带了出来:“夭寿!冥纸!”
明沅只觉得荒诞,哪怕她要回来,也该先去看儿子。
前面脚步声急急过来,四个丫头里连最胆大的九红都吓哭了,听见这样大的响动心里先松了,原是安姨娘那边派了婆子过来,拎了只玻璃灯笼,照得亮堂堂的,几个婆子胆气壮些,见头地上果然是纸钱灰烬,院里头还在往上升,三两个人拉着往前一推,把门推开来,见里头蹲了个小丫头,正在烧纸。
她听见动静想捂也捂不住了,拿树枝想把火打灭了,那树枝子又干又脆怎么经得烧,声响越来越大,她便想着索性不出声儿,等她们走过去也就好了。
哪里知道忽的来了一阵风,把这些纸钱灰卷起来吹到院墙外去了,小丫头叫那些个婆子拖着胳膊往外头拉,哭得抖成一团儿,抱着柱子不肯动。
叫婆子在腋窝里的软肉上掐了一把拖出来,疼的哭得更凶,抬眼看见了明沅,喊道:“六姑娘,六姑娘念着姨娘的好,为我求一求罢。”
采菽一把捂住明沅的耳朵,采薇气的立住眉毛:“作死的小蹄子,赶紧拿了她送到太太那儿去!”
明沅却把她认出来了,她是来给自己送过点心的小莲蓬,她被半拖半拉着往花廊那头去了,采薇念了一声佛,这儿自有婆子打扫,她一路回去还骂骂咧咧,一会儿骂小莲蓬,一会儿又骂看门的婆子。
等喜姑姑回了屋子,明沅已经睡在帐子里头了,采薇哪里忍得住,扯了喜姑姑的袖子就问她:“那作死的丫头怎么着了?”
喜姑姑斜她一眼,采薇赶紧收敛了,“可把六姑娘吓着了?”这话上房的婆子已是来问了一回,喜姑姑又问一回,采薇赶紧摇头。
她不再说话,踩了踏脚,掀开帘子,明沅眼睛紧紧闭着,她便坐下来给她掖掖被角,心里长长叹了一声,那丫头只留这一夜,等天亮就发到庄子上去守睐姨娘。
睐姨娘还未死,却只怕活不过这两天了,小莲蓬是外头买来的,她娘一气儿生了三个女儿,丈夫是码头上边扛大包的,叫叠着的大包砸下来砸死了,一个人拖着三个女儿活不下去,这才把大女儿给卖了。
卖小莲蓬的银子过得几年,又要跟着卖她的妹妹,她一时伤感哭了两声,叫睐姨娘看见问了一句。听见她说就红了眼圈儿,给了她一两银子,小莲蓬家里竟靠着这一两银子支撑下去了,也没卖她的妹妹,如今都在家里头扎花儿换钱。
因着这个,小莲蓬听见睐姨娘快要死了,这才回去使了几个大钱让婆子开了门,也不往里头去,就在天井里头烧些纸钱给她开开道,叫各路小鬼吃饱,黄泉路上不折磨她。
纪氏听见了,面皮儿都没动一下:“你既是个忠心的,便去伴她两日,把她发送了,也全了你们主仆一场的情谊。”
到这会儿,小莲蓬反而怕了,她怕她以后就呆在庄头上回不来了,叫配个庄稼汉子不说,月钱也没了,趴在地下哀哀哭求。
明潼坐在纪氏身边,跟喜姑姑两个正在对着袁氏送来的帐册,采扎纸亭怎么也对不上,不耐烦的皱了眉毛,手上还在拨算盘珠子:“既说恩情,便让你还了她恩情,你倒又不愿意了?”
小莲蓬半个字儿也说不出来,瘫在地上软成一团,叫婆子拖出去,又吩咐了门房上预备着大车,等明儿一早城门开了,就送她到庄子上头去。
她在府里这些年,也有些相好的姐妹,知道消息都悄没声儿的给她送两件衣裳,又送些体己,麦穗儿同她最好,使了大钱给看守婆子。
一面把包袱递给她,一面拿帕子捂了脸哭:“总归侍候了姨娘一场,她嘴巴利些,人却是好的,手上攒下这点儿本就是她漏出来的,兹当我还给她了。”
守门的婆子把钱点了两遍,听见里头有哭声传出来,拿腿儿踹踹门:“下作的娼妇,流什么猫尿,要想去庄头,我受累跟孙婆子说一声。”
麦穗儿赶紧收了声儿,又点点包裹里那个小软布包:“里头包了两块软香糕,姨娘一向爱用,叫她吃些再上路。”
角门里出去一辆青布车,怎么也不惹人的眼,小莲蓬一夜里眼泪都哭干了,倒比听说睐姨娘死时更加伤心,抱了包袱不住抖肩,那陪着去的婆子推她一把:“德性,还不收了声儿,叫你大半夜里烧纸给人寻晦气,活该!”
明沅半夜里怎么都睡不着觉,盯着百花彩蝶罩怔怔出神,往后沣哥儿就没娘了。
☆、第42章蓑衣饼
闹鬼的事,在丫头们口里成了笑谈,采薇好几日不曾出去,她吃了人奚落先还辩解两句,晓得扯不清,干脆翻脸不理人,同她一道提上来的丫头刮着脸皮问她:“六姑娘都没哭,你倒哭了。”
这事儿一出,纪氏夜里派了人来看她,等明潼回了房,她那儿的丫头也过来问候,知道她无事,连哭都没哭半声,稀奇道:“六姑娘倒是个胆儿大的。”
回去原话儿告诉明潼,还自个儿加了一句:“六姑娘模样也不是个傻大胆,许是叫吓蒙了,哪个小儿还不怕黑的。”
明潼正在分捡衣裳,把端阳节家宴那天要穿的衣裳先预备起来,她在纪氏那里从头听到尾,那时候还没觉着不对,这会儿听见小篆这样说,倒皱起眉头来,低声呢喃:“哪个小儿不怕黑。”
小篆觉出她神色语气不对,自觉失口,扯扯嘴角:“六姑娘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