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没有什么剧烈反应,而是很认真地摇了头:“不会。”

杨蓁奇怪:“你竟如此确定?”

徐显炀轻叹了一声:“他那人,我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杨蓁不以为然:“知人知面不知心,他若有心做此大事,纵是对至亲之人也不会显露端倪,何况……”

徐显炀猛地将筷子“啪”地扣在桌上,声调也高了起来:“你还说起没完了?这种话是你该说的么!”

见到杨蓁似被吓了一跳,眨着两眼发愣,他立时提起了心:我这话说得又凶又冲,可是把她吓着了,这一下还不得把她吓哭了?

往日见惯了外人对他闻风丧胆的模样,他深知自己有多吓人,要真吓哭个小姑娘,他可不知该怎么哄。

他正自提心吊胆不知所措,哪知杨蓁愣了一阵之后,竟“噗嗤”一声笑了。

方才这些话一句比一句地说得大胆,她本就在奇怪,指挥使大人怎会任由她说这种话都平静以待,敢情——人家竟是辛苦忍着呢!

见她竟然笑了,徐显炀便又觉得这情境好像她是个大人,自己是个小孩,想到自己方才还拿她当个会被吓哭的小姑娘看待,纯粹又是被她皮相所惑,当真是懊恼。

他拿筷子点着桌面道:“别笑了别笑了,快点吃你的,饭都凉了……你还笑!你再笑,这餐饭我不付银子了,把你典给人家抵饭钱……唉,你就别笑了,成不成啊?”

他越说杨蓁就越觉得好笑,一直笑了个浑身发软,简直筷子都要拿不动了。

徐显炀被她笑了这一通,方才纠结的心绪倒是淡了不少——可见这死丫头就是天生心大,如我这般人人惧怕的人物,当初也未见她怕过,她又怎会去怕那些只敢暗中捣鬼的地老鼠?

吃罢了饭出得门来,但见夜色阑珊,百姓大多早睡,街上人迹已然比来时稀少了许多。

徐显炀将两副缰绳都牵在左手,对杨蓁道:“不如走一走,正好消食。”

杨蓁迟疑道:“就怕我回去晚了,叫门时又要扰人清梦。”

“那便不回去好了。”徐显炀一语出口,杨蓁被惊了一跳:他是要做什么?

徐显炀倒很自然:“既然他们都料到我今晚可能留下你,干脆你就不要回去了,我给你寻个比那里舒服些的地方住上一晚,算是多补偿你一些。你可有什么样的地方想去?京城里最好的客栈当属吴月斋,不如我送你去那里住一晚,明早再叫他们送你回去?”

杨蓁道:“那倒无需破费,只是……”

徐显炀最不耐烦见人吞吞吐吐,皱眉道:“想要什么,痛快说来便是。有什么可迟疑的?”

杨蓁垂了头,捻着手指叙叙道:“你知道,教坊司是个乌糟之地,不正经的人太多,我一开始自己单住一间屋子,几乎每日晚间都会见到有人在窗外探头缩脑,后来换到聂韶舞的外屋住,虽没人敢来窥伺了,可毕竟是人家的屋子,也不甚方便……是以,我许久都未曾好好洗个澡了,能否劳你为我寻个方便的地界……那个,沐浴一下?”

她本□□洁,与杨婶同住之时还常常烧水洗浴,来到教坊司后却只能草草擦洗,又适逢初秋,天气仍然热着,实在很难忍受。不然也不好意思对徐显炀提出这等要求。

说完后,杨蓁的脸都红透了。

原来她平日里连如此简单的需求都得不到满足,徐显炀静静望着她,无声叹了口气。

杨蓁不明其意,怯怯道:“若是太过麻烦,也便罢了……”

“我从前是不是待你太不好了?”徐显炀忽问道。

杨蓁一怔:“何出此言?”

徐显炀缓缓牵马走着,说道:“这些日子以来,志欣不止一次劝我说,查案固然重要,但也不该不择手段,至少至少,也该尽力多与你些关照。如今,我非但没关照你什么,还摆明了要以你为饵,不用他说,我也清楚是难为你了。”

杨蓁微笑道:“你不必为此挂怀,一直以来我都是心甘情愿襄助查案,哪有嗔怪你关照不周的道理?再说,你已然给过我不少关照了,倘若没有你关照我,我的景况只会比现在更不好。”

徐显炀摇头道:“不对,如果你没来找过我,那些人或许就不会盯上你,说到底,还是我欠你的。”

若要谈到“欠”……杨蓁轻叹一声,幽幽道:“那也或许,是因为我上辈子欠了你的呢。”

这话她是说得意味深长,在徐显炀听来,却是没头没脑兼莫名其妙。

他笑道:“说得倒像是你有通天之能,看得透前世今生似的。”

杨蓁歪了头望着他道:“你又怎知我没那等本事?”

此刻的她完全是个天真伶俐的少女模样,徐显炀看在眼里,几乎难以将她与方才跟自己一同分析案情的人对在一处。

“你记着,以后想吃什么,想要什么,都早点来对我说。你是在帮我的大忙,难道些许小事我还不能满足你?”徐显炀将缰绳递给她,“走吧,今晚我便与你寻个舒服妥帖的地方歇宿。”

杨蓁刚接了缰绳想要绕到马的左侧来上去,却忽被徐显炀拉住了手,他姿态自然地牵了她到马侧,之后又亲手扶了她上马,甚至还托了一把她的腰际,动作极为体贴。

杨蓁感到被他手掌触到之处都似被烫到了一般,热辣辣的。之前他们之间仅有的两次接触都是徐显炀无意所为,这回又是怎么了呢?莫非他是要以这样的办法多给她一份“关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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