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秋霜一般,另一手里握着一卷史书,眼睛却是阖着的,也不知是否睡去。
秦姑姑今日当职,知道楚皇后这些日子睡眠不好,她早早吩咐宫人落匙熄灯,唯恐晚些弄出一丁点的动静扰了主子安歇。
楚皇后这些日子都指着百合花安眠,今日晚间派去暖房取百合花的宫人却空手而回。
百合花冬日里不易养殖,暖房原先存的几株陆陆续续都给了凤鸾殿,花有花期,秦姑姑急也无用。
想了又想,她只好在寝殿外间为楚皇后笼了极淡的安神百合香,又备了一碗温热的牛乳服侍楚皇后喝下,这才轻手轻脚退了出来。
睡前的几页书,也是安眠的好药,楚瑶光执着昨夜未读完的书,却全然瞧不进去,只微微阖上了双目,吐出一口胸中的闷气。自己了然的知道,今夜又将无眠。
秦姑姑回到外殿,刚命小宫女斟上一壶热茶,准备小憩片刻,待楚皇后睡安稳了再去替她熄灯,忽听到外面隐隐约约有人拍门。
怕扰了楚皇后安眠,秦姑姑心头一阵火起,沉着脸往外走去,掀起帘子却瞧见地下乌压压跪了一片,居然是皇帝亲临,她连忙上前接驾。
披着一身寒风进来的慕容清神色奕奕,依旧唤着秦姑姑在公主府时的旧名:“秦瑶,皇后安歇了么?”
秦姑姑恭谨地答着话:“回皇上,娘娘才刚歇下,奴婢这就去通传。”
“不必了”,慕容清摆摆手,示意秦姑姑领路。他先在外殿除了大氅,又就着熏笼站了片刻,待身上去了寒气,这才轻轻打起明黄色鸾凤织锦的帘子入了内殿,走至楚皇后榻前。
见楚皇后阖眸微睡,不忍惊动她,便轻手轻脚从她手中抽出书本,搁在一旁的炕桌上。
这微微一动,楚皇后已经张开双眼,眸色清亮剔透,哪有半分睡意。慕容清就势往榻上一坐,替她拉了拉锦被,温声道:“抱歉,吵醒了你”。
帝后之间,多日没有这般相待,楚皇后下意识的抚了抚身上有些松却的寝衣,并无不妥的地方,她将搭在床前的外袍披上,想要起身重新梳妆,却被慕容清止住了。
楚皇后也就不在坚持,就着慕容清方才的话答道:“并没有睡,只是闭着眼睛想些事情”。
殿外的百合香虽然清淡,慕容清还是嗅到了,关切地问道:“夜里依旧睡的不好?”
“白日里睡多了,晚间总有些浅眠”,楚皇后无意多说,只将书一扬,淡淡回道:“读上几页也就睡了”。
慕容清不再说话,将妻子披着的外袍整好,又将锦被替妻子往上搭了搭。熟悉的龙涎香气淡雅高华,楚皇后心下有怨,却也诉不出来。只反手握一握慕容清整理锦被的手,说了一句:“陛下手还是凉的,也不多加件衣服,劳累了一天,这个时辰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琉璃灯的光晕斜映上慕容清儒雅至极的面容,他望向楚皇后的目光如春日月色一般融融,透出满溢的温柔暖意,楚皇后不自在地转过头去,慕容清却从背后轻轻拥住了她。
“瑶光,有些事情朕瞒了七年,今天想要告诉你。朕曾想过能许你跟孩子这样的现世安稳最好,可是你是朕结发的妻子,朕希望也听听你的意思。”
丈夫语气里从未有过的郑重,听得楚皇后蓦然抬起头来。
七年前,父皇驾崩的那一夜,曾秘密宣过苏睿与慕容清进殿,谈话的内容极其隐秘,连自己与姐姐也被屏退。
随后就有那一纸传位的诏书,在所有人都以为苏睿即位的时候,自己的丈夫却继承大统。
楚皇后也曾问过丈夫,而丈夫歉疚地说已对父皇发下重逝,不能吐露一字。今时今日,或许随着姐夫的离世,丈夫终于可以对自己说些什么。楚皇后披衣坐起,唤宫人上了热茶,将炕桌上银灯剔的雪亮。
“说来话长,要秦瑶去温一壶花雕,我细细说与你听”,慕容清扬声唤着秦嬷嬷的名字,将妻子身后的靠枕放得更舒服些。
秦姑姑应声而去,照着慕容清的吩咐温了酒来,又取几样清淡的佐餐小菜,添了两付杯盏,都搁在炕桌上,这才欣喜地阖上殿门。
帝后之间已是老习惯,若有重要的体己话要说,必会温一壶酒边饮边谈。秦瑶晓得轻重,她屏退众人,自己亲自守在殿外。
慕容清斟了一杯酒递给楚瑶光,思忖着从哪里说起,他理顺了一下思路,低低地开口道:“瑶光,可还记得大周那位亡国的小皇帝?”
楚瑶光接酒在手一饮而尽,脸色有些微红,抬眼诧异地问道:“小皇帝去了近百年,风水轮流,改朝换代,早已事过境迁,陛下如何又提起他?”
慕容清喟然一叹,拿着酒杯在手里把玩,清晰地说道:“小皇帝去时年纪尚少,宗亲九族被灭得干干净净,更导致天下分崩离析,各自画地为王。”
灯如寒月,万物无声,只有慕容清清越的声音流水般轻泄:“咱们都以为大周朝气数已尽,谁料想小皇帝人小鬼大,不但藏起了玉玺,还有遗腹之子留了下来。”
楚瑶光早已坐直了身子,心中有千般设想,又不敢肯定,呢诺着问道:“当真?”
慕容清淡淡一笑,语气里带些隐约的无奈,“千真万确,岳父亲口所说,小皇帝确有遗腹之子,并且就生在这座姑苏当年的行宫。大周皇室虽然无存,却有遗臣愚忠。他们把这根独苗养大,不敢叫他随了国姓,为他选定姑苏的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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