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和几片黄芪,用小火慢慢煨着,好为慕容薇补气。
依旧不放心慕容薇,罗嬷嬷屏退众人,轻手轻脚放下幔帐,自己在一旁边做针线边守着她安睡。
轻薄的白色暗绫裁成罗袜,上绣瑞云芝草的纹样,最是柔软舒适,还差几针便可完成。罗嬷嬷的刺绣平整细腻,一针一针上下翻飞,闲适如穿花引蝶一般从容。
一声梦中的啜泣将罗嬷嬷惊动,她慌忙放下针线过去探视,撩开帐子,见蜷缩在烟罗锦被里的慕容薇沉沉睡着,只是睡梦中将眉头狠狠蹙起,睡得并不舒坦。
罗嬷嬷等了片刻,见她呼吸渐渐平稳,便不唤醒她,只以一双慈爱而温暖的目光凝视,轻柔地替慕容薇抚平眉心,又拍着她的脊背,见她神色慢慢放松,又小心将帐子放下。
梦中的慕容薇又看到自己被遣送回西霞的那一日。
她云鬓高挽,身着烈烈深红滚着阔蓝宽边的曲裾深衣,风华绝代,媚眼如丝,温柔地偎向苏暮寒怀中,然后将尖利的簪子扎入他的咽喉。
血流如注,苏暮寒冷澈入骨的眼神,还有一群束手无策的太医。再然后,是谁无视那一群庸医,以草木烧灰堵住苏暮寒脖颈的伤口,轻巧拔下她的长簪?
她记得自己疯狂地吼叫着,不想那人救苏暮寒,她扑上去厮打,被苏暮寒一脚抛翻在地。
“气血逆行,一时癫狂”,那人以医者的姿态说得风平浪静,以一根尖长的银针准确刺入慕容薇头顶的穴位,她软软地倒下去。
失去意识之前,耳边传来苏暮寒森冷暗哑的声音:“朕为你虚悬后位以待,你竟丝毫不念往日的情意。”
森冷的声音犹在耳边,芙蓉帐中的慕容薇静静张开了双眼。她手抚头顶当年被银针刺入位置,思绪漫漫如荒草滋生,终于记起了那人的名字。
这两日后宫风声鹤唳,楚皇后肃整宫帷,果然揪出几个宫娥内侍,私下里常常走露消息传递物品。
年节将近,楚皇后不想见血,一律将他们罚在慎刑司做苦力,命秦姑姑前去传话。
秦姑姑处理完毕,回到凤鸾殿内,已是掌灯十分。
楚皇后方得了闲,着一身青梅色织锦暗纹常服,松松挽着发髻。由宫女半夏掌着灯,自己手执银剪,正小心翼翼修剪着那几盆她最喜爱的兰花。
一缕暖香从四角的金制雕花缕空绣球香炉里淡淡溢出,灯下执着银剪的侧影有着雍容华贵的美丽。
岁月似是待楚皇后极为优厚。秦瑶伴着她从十二三岁的翩翩少女走到今日,已整整走了二十年,却并不曾在她身上看到多少岁月留下的印记。
见她回来,楚瑶光回过头来,淡淡问道:“都办妥了?”灯下的美眸微微颤动了两下,依旧如少女般波光粼粼。
秦瑶方才慨叹岁月无痕,此时却真正瞧出来那眼神已然淡淡蒙尘,如此日日劳心劳力,再好的容颜果然经不住时光的打磨。她压下心中的酸涩,用与平常别无二致的声音回道:“回娘娘,都办妥了。”
接过半夏手中的灯,将她挥退。秦瑶伴在楚瑶光身旁往内殿走去,轻轻提醒道:“娘娘,这几日太劳心劳力了,所谓欲速则不达,娘娘千万保重身子。”
“本宫何尝不知道?只是有些事片刻也松懈不得。”楚瑶光将银剪随手搁在案子上,接过秦姑姑递来的帕子拭手,“今日不过拿了几个喽啰,真正的大鱼还藏在深水。这一场风云搅动,还是无法深入水底,秦瑶,身居高位,如履薄冰,这番滋味并不好受。”
微微风动,秦瑶默默无言,半晌,方轻声说道:“娘娘,奴婢瞧您又清减了。”
相较于后宫的小小动静,朝堂上更是风起云涌。
慕容薇不晓得夏钰之私下里如何说动宋潍源,不过显然收效颇丰,这位副使第二日当真递了折子。
宋维源没有空穴来风,他是认真观过天象的,与夏钰之的说法大致相合,因此不介意为自己的妹夫卖个人情。
天机子的弟子更不是虚传。宋维源的奏折条理分明,他没有按照夏钰之的提议,借天象歌功颂德,而是将天时跟农耕结合,顺带着阐述附近州县的地理概况,圈了周围几个地方,大胆提出可行性建议。
宋维源希望西霞在粮食种植以稻米为主的基础上,考虑种植小麦跟玉米,以最低限度对抗洪涝灾害可能带来的粮食减产。
这份折子扬扬洒洒近万言,却字字珠玑,所言不虚,慕容清读得圣心大悦,命将折子即时抄送户部与工部,着工部草拟细则,拿到内阁来议。
坐在金銮殿上傲视群臣的慕容清一改往日的温吞,先是将礼部以安抚人心为由,为安国王爷请封的折子驳回,然后颁下一道圣旨。
在离皇家寺庙不远的玄武大街尽头修一座排云阁,以九层高塔、九重庭院为基,修好后供西霞历代皇帝和有功之臣的影像,以备后代瞻仰。
着工部年前拟出草图,来年春暖花开立即动工。
圣旨一下,工部没有怠慢,欣然领了旨意。到是户部尚书钱大人面有难色,提出种种质疑,慨叹巧妇难为。
面对这位昔日的上司,慕容清淡淡一笑冷如殿外寒雪,“钱尚书莫非不记得,朕也是户部出身,心里自有账簿,明镜一般通透,你且想好了再来回话吧。”
慕容清明黄的朝服上,九条吞吐日月的五彩金龙气势辉煌,十二旒的赤金冠冕微微垂在眼前,叫人神情难辨。
他居高临下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