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暮寒与慕容薇的手,看了这个又看那个,看得两人低下头去,便又瞧着朝晖与瑶光两姐妹发笑。
皇祖母到底精神不济,坐了半日便觉得倦怠,苏暮寒探身取过榻上豆绿色的锦缎四合如意纹靠垫,小心替皇祖母倚在腰间。真紫色的缀绣云纹宫袍挂住了衣角,不觉一扯就露出一角雪白的素衣,还有从腰间垂落下来的细细的麻绳。
皇祖母望着那抹素白愣怔,母后忙着替她添茶,苏暮寒极快地抚平了衣角。
皇祖母那日并没有以往见到素白而引发的歇斯底里,众人庆幸之余,皇祖母又是谁都劝不得的执拗,瞅着窗外飞雪迎春,必要去御花园看看那些开得正艳的腊梅。众人苦劝不住,便只说找人折两枝腊梅供在瓶里来赏。
金黄色的腊梅插在大红色手绘五福捧寿的花瓶里,她与苏暮寒一人捧着一瓶呈到皇祖母面前,淡淡的香气弥散开来,皇祖母脸上渐渐有了笑意。那一夜的外婆兴致极好,笑闹成孩子一般,吩咐人找了许多玩意儿,又是击鼓传花,又是抽签数点子,直闹得子时将近。
第九章书信
慕容薇始终记得崇明七年的除夕夜。
子时的钟声敲响时,寿康宫内是一片片欢声笑语,白嬷嬷笑mī_mī领宫人给皇祖母拜年,向皇祖母讨赏。
母后吩咐人指挥了一堆小太监在大殿前的空场里放烟花,她和姨母搀扶着皇祖母立在窗前观看。
漫天姹紫嫣红的烟花竞相绽放,火树银花不夜天,璀璨了整个寿康宫的上空,也璀璨了皇祖母满是皱纹的脸。
皇祖母一扫七年的郁郁,笑容灿灿如秋日盛开大丽菊,她老人家笑呀笑,笑的流出了眼泪。
皇祖母歇下之后,众人慢慢退了出来。离了寿康宫,方才的红火喜庆便又成了满目素淡,银柄青莲的宫灯溢着水样的清辉,那些丝丝缕缕的惆怅就渐渐驻进了宫里这几位最尊贵的人脸上。
姨母掴向苏暮寒的那一巴掌在冬日里异常清脆,惊起寒鸟夜啼,苏暮寒一语不发,撩起下摆静静地跪在了雪地里。他没有流泪,只悲伤地将目光投向东北方,那是苏大将军曾经镇守的边关的方向。
无法苛责这样一个深爱着他父亲的男儿,更无法埋怨他因守孝而在真紫衣袍下露出的素白,母后幽幽叹了口气,扶他起身。
崇明七年的除夕夜,浑浑噩噩了多时,已是风中残烛的皇祖母心上居然化做一片澄明。她洞窥了众人不想说的隐情,拼着最后的力气陪众人演戏。
那一夜的皇祖母不知何时独自一个人走出了寿康宫,又不知一个人面对着宫里扑天盖地的白伫立了多久,最后被巡夜的侍卫在仁泰宫前的台阶上发现。
仁泰宫里有皇祖父与皇祖母最美好的回忆,那些个琴瑟和谐比翼双飞的日子恍若就在眼前,皇祖母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最后一次走到仁泰宫去寻找昨日的印记,只是彩云易散,鸳梦再难重温。
皇祖母是在三日后辞世的,风寒引发陈年旧疾,太医们束手无策,宫里又是一片愁云惨淡。可笑的是,皇太后驾崩这真真正正的国殇与大将军苏睿的辞世相隔太近,同样的素白满天,世人更多想着的都是苏大将军。
而皇祖母辞世引发的万千纠葛,都令父皇本就不稳的江山更加风雨飘摇。
当年的慕容薇从未怀疑那一抹撞入祖母眼中的素白是苏暮寒的疏忽,如今只有可怜自己的幼稚。今世,她会好好护住皇祖母,不叫苏暮寒用软刀子杀人,皇祖母依旧会是她们头顶坚实的一片天。
回到璨薇宫,流苏已在殿前翘首盼望,她搀着慕容薇进殿,替她脱下打湿的木屐,取下熏笼上烤的暖暖的一双莲色软底缎面绣鞋换上,又绞了毛巾为慕容薇净面,小心地说道:“大雪地里,公主怎么又哭过了?”
自恃对慕容薇的心思了如指掌,见慕容薇双目微红,流苏吩咐人去取煮熟的鸡蛋。她以丝帕裹了鸡蛋,轻柔地覆在慕容薇眼眶上滚动着,一边笑着说道:“公主,暮寒少爷派人送了一盆紫琉璃雕的蔷薇,还有一张花笺,奴婢搁在多宝阁上头了,这会儿取来给公主瞧瞧?”
碧云春水的素笺,几行龙飞凤舞的行草,就像暮寒舒朗英俊的外貌。一个大奸大恶之人居然能生的那么好,慕容薇鄙夷地想着,纤长的指甲划过那几行熟悉的字迹。
字里行间没有一字道歉,读来又句句都是浓浓的歉疚,这样的隐晦也像极了苏暮寒那颗七窍玲珑心,能把上一世的自己哄到死心塌地。
自己疏忽了的事情可真多,苏暮寒传递东西入宫居然这么方便。书信辗转,封口处连火漆也不使用,只打着细细的结子,也能轻易交到自己手中,她实在小瞧了他在宫中的势力。
见慕容薇拈着信沉思,流苏笑盈盈俏然而立,待慕容薇面上透出她早已预料的点点红霞,流苏轻轻吐了吐舌头,“公主莫再气了,暮寒少爷哪里啥得公主受一点委屈,只是昨日伤心极了”。
不过是个奴婢,分明那样自然地将她与苏暮寒凑在一处。自己身边的人如此行事,哪里怪得了宫里流言蜚语,说起来,依旧是自己行事无状。
“这个还要你说?”慕容薇牵动嘴角,压下满心的轻蔑,娇嗔地回头横了流苏一眼,又吩咐她,“你去尚宫局取本宫的新衣,看是否修改的合适了。明日是兰馨姐姐的好日子,咱们也去贺一贺。”
人前的慕容薇,是那样喜爱盛妆华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