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漪离开了。
他听着她脚步声离去,渐渐没了声息。
那张相片放桌上,他过去,拿起来。
他有好久都没有动一下。
眸子凝视着相片,时间都停滞了似。
但是那个时刻,他永不会忘。
当灿儿小手握住他大手,指间戳着他手心……
“牧之?”有人叫他。
他回头。
他看了离他不远这个女子好一会儿,才说:“哦,是你。”
苏美珍有些迟疑,陶骧样子虽然和平时无异,身子却有些僵硬似。她轻声问:“遂心母亲走了?”
陶骧说:“是。”他听到屋内电·话铃声。
“司令。”路四海敲了敲窗子,出来,“闵副参谋长请您接电·话。”
“抱歉。稍等我一下。”陶骧客气地说。
苏美珍点头。
陶骧待她始终客气。
客气让她患得患失。她从来欣赏他风度。可当他对着她始终维持着礼貌周全,就如同隔着玻璃,看一幅名贵油画。好当然是极好……就是他风度之下那些,她从来感觉不到。
程静漪走时候,也没有发现她。
她楼下偏厅里等着陶骧下来,程静漪匆匆地离去,连宅子里素日如隐形人一般清扫老太,都悄悄注视着她离去背影……好像她到来和离去,虽不足以给这宅子带来震动,却仍然刮起了一阵旋风。
起码陶骧心是要起一阵小风暴。
苏美珍叹了口气。
她看到小桌上摆设。
想来刚刚他们两位,就是这里谈话。
不知道是怎么样一场对话……她看到那张小相片。
大约时间有些久了,相片泛了黄。
她弯腰看着,就那么怔住了……
陶骧挂了电·话,往外一看,苏美珍已经不平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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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晚杜文达寓所舞会,梅季康早早地就来接了静漪。
当她从公寓里出来,梅季康看到她雪白一袭晚礼服长曳地面,飘然若仙子样子,几乎呆住。
这女子,万种风情,只让人不能自已。
时间还早,照梅季康一贯作风,带女伴去兜兜风、掐准时间再赴舞会总是要。可是程静漪面前,他偏偏要收敛些自己平时习惯,免得引起她不。于是出现杜家舞会上他,倒像是个情窦初开少年,一心呵护着女伴。
静漪知道梅孟贤同杜文达关系缘故,梅季康并不很方便来出席这个舞会。好梅季康并不其兄公司里做事,本人开着报馆、还是主笔,倒是个fēng_liú才子样子。静漪是从国外归来,国外也多年不踏进社交圈,此地算是生面孔,但身旁因是这位名满沪上fēng_liú才子梅三先生,又是美人,一进门便引起瞩目来。待听闻她身份,未免又要特别关注。梅季康护卫静漪身旁,给她讲着这个轶闻那个趣事……他口才极佳,这些经过他描述,又加精彩绝伦起来。静漪时时微笑。
“杜先生来了。”梅季康看到杜文达他九太太陪同下从里面出来,提醒静漪。
静漪回身一望——杜文达高且瘦,五十岁上下年纪,拄着文明棍,穿着深色长衫,脸上挂着微笑。这让他严肃之余,添几分和蔼。身旁姨太太则刚刚二十出头,样子是文雅,相貌倒并不算出众——静漪已经听过梅季康说过这位书寓先生出身九太太是杜文达极看重。眼见这般品貌,想必她定有过人之处。
那位九太太正巧也看过来,对静漪微微一笑,转头低声杜文达耳边说了句什么。杜文达正同人交谈,闻言也微笑。过了会儿,杜文达一边应对着来宾,一边朝这边走来。待近一些,杜文达才直望着静漪道:“程先生,幸会。”
他说着伸手过来,同静漪一握。
“幸会,杜先生。谢谢杜先生请我来。”静漪客气地说。
“程先生客气。难得程先生肯赏脸。早就想和程先生会一会,怎奈我整日俗事缠身,又听说程先生忙不可开交,不便贸然打扰。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机会。”杜文达说着,也给静漪介绍自己身边九太太。九太太很有礼貌。
静漪没想到杜文达是这么儒雅人,与传说大相径庭。只简单地交谈了一会儿,杜文达还问静漪回到上海来是不是习惯,就听有人跟他说陶司令到了。舞会现场这么多人,一眼望去非富则贵,都是沪上响当当人物。唯有陶骧到了,是一步步通传进来,可见杜公馆,他还是很有些地位。
“牧之到了,我去接接他。”杜文达说着,颔首。
静漪分明看到杜文达说这句话时,温和目光中露出了一丝锐利。以杜先生与陶牧之交情,杜先生又这么看她,想必也知道点她同陶骧事。她一点头,说:“杜先生请便。”
杜文达一走,几乎所有人目光都跟着他去。
“凯瑟琳。”梅季康叫静漪。
静漪见他替自己另拿了一杯香槟,道谢。
“有点紧张是么?我以为你是不会紧张人。”梅季康微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