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去替我办一件事,可好?”庞涓突然无声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申恭敬地低下头,“上将军尽管吩咐。”庞涓笑着上前,在他耳边轻声说了,末了拍拍他的肩膀,“这件事很重要,你务必拿捏好分寸,不可做大了,也不可教旁的人知道,君上也不成,你那十一个兄弟也不成。”
“就当……你我之间的一个秘密,如何?”庞涓退开几步,轻霜一般的月光里他容颜清丽,宛如天人。
“遵命。”申最终给了这样两个字的回答,然后一路再无话说。
“嗯,”庞涓无声地笑,像是终于放下了重担一般,“拜托你了。”
与此同时,另一群喜欢在黑夜里集结活动的人也已经到达了目的地,正等待着他们的指挥者,魏国公子,年方十五岁的魏偃。
或许对于其他的孩子来说,这个时候他们应该正在温暖的被褥里,做着一个又一个色彩缤纷的梦。
听见人声响起,正在小睡的魏偃警觉地睁开了眼睛——这两年他的睡眠一向很浅。他的梦是什么颜色的?我们终究不得而知。或许是灰色的罢,魏偃的天空孤寂得也只剩下灰色。
“无陈先生。”他揉揉眼睛站起来,看向为首的人。
怀无陈看他熬红了一双眼睛,心疼不已,“公子何必如此自苦,又不是十万火急,何必非要熬这一夜?”
魏偃扬起唇天真地笑起来,“无妨的,先生,我着急嘛。”他说着摆摆手,示意其余的人退下,偌大的中庭须臾之间仅剩下他和一袭黑衣的怀无陈。
“赵奢怎么说?”他拉怀无陈坐下,笑眯眯地问。
怀无陈沉吟一下,简明扼要地开了口,“他的意思,还是要用刺客。”
“刺客?”魏偃轻笑,“他终究还是个有见识的,知道行军用兵不是庞涓的对手。”说着,语气里忽然带上了些恶作剧的意味,“要我说,赵奢先生的身手可不错,要让他来充当这个刺客,倒真正是出其不意,必然能一击得手。”
怀无陈吓了一跳,“小公子当真?”他根本无法想象,要是真的把这话告诉赵奢,对方的脸上会出现什么样的表情。
魏偃连连摆手,“玩笑而已,玩笑而已。”
怀无陈这才放下心来,可是想到赵奢的态度,他不由又开始担忧,“不过……”
“不过他还是忌惮庞涓师兄弟两个,对不对?”不待他开口,魏偃已经镇定地接过了他的话,让怀无陈不由惊诧,“小公子真是……”
“怨不得他。”魏偃的表情开始有些严峻,“这两人确实难缠,更见气势日盛,要夺主君之位,非除了这两人。实在不行,就除去一个也可以。这两人若联手,只恐我数年的心血,就都要付之一炬了。”
“只是……”魏偃把目光投向窗外清朗的一轮明月,“庞涓所行,是为霸道,即便我不动手,日久也必定自祸。而他那师兄,走的却是王道。现在不除,将来只怕再也除不去。”
他把目光转回来,直直地盯着怀无陈,后者忖度着他的心思开口,“小公子的意思是……”
“我就不信,他们师兄弟,便是铁板一块。”魏偃冷笑一声,“纵是了,也要投进炉子里溶成铁水。”
作者有话要说: 庞同学为什么喜欢申其实很好理解……因为他师父的名字里有个申字嘛。
关于暗卫,太史公曾经专门写过什么刺客列传,还有什么春秋四大刺客,燕丹买凶杀人这种桥段在,可见春秋战国的时候刺客一定是个倍兴旺的行业。
赵奢大将军现在还是个田吏,大致相当于地税局?……总之他的武功应该也不会太坏吧……
【公告】已修改
☆、自取其辱
“所以说,公子的意思,是要离间他们师兄弟两个吗?”怀无陈是何等聪明能干的人物,心中此时早已经列出了不少计划,只待魏偃一声令下,即刻就能付诸实施。
“何用离间?”那样凉薄的笑意,像是一块凛冽的冰,慢慢融化在少年的脸上,冻结了他的五官,“庞涓不是个好相与的,可王兄,似乎却更偏爱令缃些。”桌上的茶已成了隔夜茶,魏偃却也不嫌弃,拿起来倒了一杯喝下去,接着道,“也是嘛,庞涓桀骜,又不知变通,手段果厉残忍。王兄色厉内荏,当然还是喜欢他师兄那样的谦谦君子。”
“照我看,他俩迟早得自己斗起来。”茶杯被无声无息地放回桌面上,少年两片薄唇中轻轻吐出最后的断言。
怀无陈从不曾怀疑自家公子的判断,可听了这话,他却不由略略迟疑了一下。
“先生可有什么别的话说吗?”不曾想即使是这样几不可觉的迟疑也立即被魏偃察觉到,这让怀无陈从心里对这个年仅十五岁的孩子感到敬畏和恐惧:他从魏偃五岁时便以老师的身份跟随左右,可近两年来,即便他如何努力,却再也看不清这孩子一分一毫的真实想法。
收敛了心神,他将心中的疑虑吐露出来,“依我看,庞涓……恐怕不会对自己的师兄下手。”
“哦?怎么说?”魏偃显然对怀无陈的观点极有兴趣,“庞涓心狠手辣,只有同门之情,恐怕未必束得住他。”
“不只是同门之情。”这句话一出,连怀无陈自己都吓了一跳。
“先生接着说。”魏偃又倒了一杯茶水,却不急着喝,拿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