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心倏然一凉。
这陌生却又令人打寒颤的触感,很成功地让维卡斯识相地闭了嘴巴。
维卡斯心跳陡然加快了一些,但很快,他又不怕了。维卡斯贱兮兮地笑了声,他搓搓手,讥讽季饮冰,“萨达雅,别拿一把玩具枪指着我…”在维卡斯的心中,季饮冰永远都是那个可以随便欺负的小姑娘,她是不敢碰枪的。
没有什么行动,是比拿一把枪更能让一个喋喋不休的人闭嘴更有效的。
如果有,那就再给他一枪!
季饮冰没说一个字的废话,手腕朝下,直接按动了扳机。
砰地一声巨响,吓得露帕捂住耳朵尖叫。
不过眨眼间,一颗子弹就准确打中了维卡斯的左腿骨。
维卡斯的痛叫声立马响起——
“啊!”
维卡斯那杀猪一般的惨叫声,震得贫民窟的老鼠们四处逃窜。
当年,季饮冰凭借一鞥木棒就能锤得维卡斯半死不活,多年后,她照样能一枪毙了他的命。季饮冰早就不是曾经那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了。
季饮冰低睨着抱着腿骨,坐在地上哀嚎的维卡斯,轻飘飘问了句,“玩具枪好玩么?”
维卡斯表情苍白得吓人,疼痛使他面目扭曲,颗颗大汉从他那张黝黑的脸上冒了出来。他望着季饮冰,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目中装满了对她的恐惧。
除季饮冰和言诺跟韩洛凡,在场其他几人同时被这场变故吓得变了脸色。英拉抱住自己的女儿,瑟瑟发抖。贾汀的眼神也老实了,而库尔玛在听到枪声后,就如惊弓之鸟一般,脚步踉跄着退后了一步。
身旁,大儿子受了伤,坐在地上,捂着伤口鬼哭狼嚎。
库尔玛盯着大儿子腿骨上流出来的血,他一哆嗦,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库尔玛明白,季饮冰是真的不拿他们当家人了,她的枪口,下一秒就会瞄准他!
库尔玛知道自己患了癌症,但他还是怕死,尤其还是被枪打死。
季饮冰冷眸转了过来,落在库尔玛的身上。
库尔玛被她那凉凉的没有一丝温度的双眼,看得连隐藏在体内的灵魂都发冷发寒。库尔玛猛地爬起来,跪在季饮冰的面前,他双手举过头顶,朝季饮冰俯首并且连声求饶。“别杀我!”
“萨达…不、不,尊敬的季小姐,请你看在…看在我…”库尔玛想说:请你看在我养育过你八年的份上,饶了我一命。可刚要张嘴,库尔玛就想到了自己曾经是怎么对待季饮冰的。
他是养了她,也不过就是给她吃点儿东西,不至于饿死,还没准许她读书,还让她从小就干活,还把她卖了人!
库尔玛浑身一个激灵,赶紧改口,求道,“季小姐!求你别杀我,别杀我…”他苦苦求饶,抬头小心翼翼地瞄了季饮冰一眼。见季饮冰神色冰寒,不见动容,库尔玛赶紧低下头去,接连磕头求饶。
季饮冰怜悯而厌恶地注视着对自己磕头不停的人。
恨么?
她是恨的,她又不是圣人,曾经那样对待过她的人,她怎么可能不恨!
小时候季饮冰其实挺怕这个男人,因为他掌管着她的生杀大权。她听话,他就给她饭吃,就让她活下去。她若不听话,就会挨打挨骂。有一次,库尔玛要她去跟阿汗见面,季饮冰不愿意,并且告诉库尔玛阿汗欺负她。
可库尔玛却不为所动,他对她骂骂咧咧了许久,骂她是个不中用的,是个不带把的,骂她不懂事…季饮冰那天说什么也不肯,后来库尔玛就把她带到了一个悬崖边。
他用一只手捏着季饮冰的脖子,将她举了起来。
季饮冰整个人凌空悬在悬崖边上,脚下就是百米高的陡坡。
那是季饮冰第一次距离死神如此之近,只要库尔玛松开他的手,季饮冰就能落进死神的怀抱里。季饮冰怕死,她始终都认为,好死不如赖活着,活着才有无限的希望。也正是这样的生活态度,她才走到了今天的地步。
在小季饮冰的心里,库尔玛就是最不可攀越的那一座高山。
它随便动一动,就能压死季饮冰。
现在,这座巍峨沉重的高山,竟然给自己磕了头。他也不过就是个废物。刹那间,季饮冰心里最后的一个魔鬼死了。从此,她心中只有光明,她可以放肆,再无忌惮和恐惧。
季饮冰像是卸下了一个重担一般,长长地吸了口气。
然后她对库尔玛说,“带我去我母亲的埋葬处。”
“好!”
“好好!”
库尔玛急忙站起来,大声说,“我这就带你去!”
季饮冰收起枪,也收起了蔑视的眼神跟态度,冷漠地说,“前面带路。”
库尔玛转身就带着他们三人前往季悦的埋葬之地。
季饮冰将枪还给言诺。
言诺接过枪,也握住了她的手。他捏了捏季饮冰的手指,在她耳旁用温柔的声音说,“干得漂亮,我的小奴…”言诺差点就把小奴隶三个字说出来了。在言诺这里,‘我的小奴隶’是他对季饮冰的专用爱称。
他有一次做梦,还不小心将这个名儿喊了出来,事后被季饮冰说了好久。
季饮冰偏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有些危险。
言诺见到了,到嘴的小奴隶三个字,就变成了,“小可爱。”
季饮冰嘴角一抽。
“闭嘴。”
言诺木着一张脸,嘴里说着小可爱这样的话,特别违和。
…
去往郊区乱葬山的路上,韩洛凡特别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