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君拿起来那份薄薄的纸,这是一份用小学生草稿纸写的告状信,信纸上的字迹写得歪歪扭扭,却是声声含泪,字字诛心。
“尊敬的王,我是刘家村的村民刘二星,我代表十几名工友向您反映我们遇到的难题,希望王能够帮我们一把……”
这封信只有两页,写的是一个在私人煤矿做了几年工落了一身病的农民,看着这页纸的最后十几个鲜红的手印,王子君的心不由得一阵颤抖。
虽然他不认为自己是那种以天下为己任的仁人志士,但是一个人的良知,却让他对这件事无法置之不理。就算这件事是有心人针对他设的一个套子,他也认了!
心中念头闪动之间,王子君放下那两页告状信,安排道:“贺州,这大冷天的来,老百姓来趟县城不容易,你在县委招待所给他们安排点热汤饭,帐就记在我那里,另外,你去请任主任来我这里一趟。”
王子君口中的任主任,名叫任秋方,乃是芦北县政府办的主任,是政府的大管家,平日里紧跟县长刘成军的步伐。不过随着王子君的位置越加的稳固,对于王子君倒也是越来越恭敬了。
孙贺州答应一声,就退了出去,只是十多分钟,政府办主任任秋方就满脸笑容的走了进来。
“王县长,听说您这里有好茶,我就天天盼着您哪天召见属下,也好趁机解解谗哪。谁料想您愣是不给机会啊,今天一来,可不用再让我干看着您的办公室咽口水啦!”
任秋方四十多岁,在官场历练多年,让他越加的八面玲珑,一进到王子君的办公室,他就一边说话,一边提起王子君的水壶,将王子君的水杯添满水了。
面对这个滑不溜秋的家伙,王子君轻轻一笑,扔给了任秋方一支烟,笑声道:“任主任,整个芦北县谁不知道你是咱县委大院里的茶神哪,我不说你给本大人上供迟缓也就罢了,你倒学起猪八戒对我倒打一耙来了!”
两人几句玩笑话,顿时让气氛轻松了起来,对于任秋方,王子君此时没有太多的心思,这人是刘成军的心腹,只要他不给自己添乱,自己和他也就各行其是。
“王领导,您有什么指示?”任秋方在给自己泡了一杯茶之后,恭敬地问道。
“你看看这个。”王子君将那封告状信拿出来递给任秋方,轻声的说道。
对于告状信,任秋方看过不少,因此,也没有太多的惊奇,不过当他将告状信的内容看了一遍之后,脸色也渐渐的沉了下来。
“王,这件事情,有点不好办啊。”任秋方沉吟了瞬间,朝着王子君轻声的说道。
王子君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而是将目光紧紧的盯着任秋方。任秋方本来还准备等王子君问自己哪里不好办,此时看到王子君这般的模样,不得不接着开口道:“王,这件事情发生地毕竟在芦南县,咱们难插手啊。”
“可是这受害人却是咱们芦北县的人。”王子君弹了弹烟灰,轻声的说道。
虽然王子君不带任何感情,但是任秋方已经判断出了王子君的态度,作为一名老办公室主任,他不但对于芦北县的事情了如指掌,说起芦南县,他也不陌生。
正新煤矿这几个字,深深的刺痛了他的神经,他知道这个正新煤矿不好惹,想要提醒王子君,但是,嗫嚅了半天,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王,您看,这件事情该怎么办?”任秋方把问题又转给了王子君。
“一般情况下,政府办处理这种问题都是采用什么措施?”王子君并没有直接下结论,眼眸闪动之间,炯炯如电。
在王子君的注视之下,任秋方突然觉得有一种压力,要说他乃是政府办主任,政府的大管家,对于一般的副县长,也谈不上惧怕,但是此时在王子君的气势之下,真让他有一种直面刘成军的感觉。
“王,对待这种事情,我们一般都发函要求对方协查。”
协查么?王子君下意识的重复了两遍,轻轻地点了点头道:“那就给以政府的名义给芦南县发个公函,请他们督办一下吧。”
“好的,我这就让人立刻去办。”任秋方又和王子君扯了两句闲话,就离开了王子君的办公室。
火炉上的火苗,依旧在燃烧,但是王子君的心情,此时却是怎么都好不起来。尘肺病,想着后世里网络上对这种病痛的描述,还有一个个患病者在痛苦中黯然挣扎的情形,王子君的心就触动不已。
这些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农民,怀揣着挣钱养家的梦想,从春到秋,一年四季地一头扎在地底下,挖坑掘洞地在煤窑里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几年过去,把一身子的力气都掏光了,还染上了这难以治愈的尘肺病和一副发软发虚的身板。
前世的烟之南村,也有打工得了尘肺病的民工,那时候在村里教学的王子君,对他们揣着满腔的同情。
可是,光同情又有什么用呢?心中念头翻转的王子君,轻轻地拿起来桌子上关于修通至安易市公路的论证书。
这份论证书王子君已经看了无数遍了,三千万人民币的总投资,就好似一座大山,盘踞在这份论证书上,让所有看到论证书的领导干部挠头不已。
以往研究这论证书,王子君可以沉下去心一两个小时,但是现在,满脑子里都是上访村民的咳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