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你告诉我我就值那二十万两?你侮辱你自己就算了,你还想侮辱我?”

白茅被她砸得连连抱头,委实忍不住了,大声咆哮一声,“够了!你严肃点行不行!我们这是在绑票,你不害怕也就算了,你怎么还能揍我?”

季沁难以忍受地揉着脑袋:“叫夙乔来见我。”

“大哥去找玉石商去了。——等等,你怎么知道我大哥的名字?”

季沁不想再说,她从腰间拽下来季家的家主印鉴,雪白通透的骨面上,雕刻着一个古体的季字,“拿着这个去最近的季家商行,让掌柜给你们调一百万两银子,然后立刻回幽州。”

“啊?”白茅接过那印鉴,立刻有通透的凉意顺着手心传到四肢百骸,仿佛置身在洪荒无边无际的原野之中,自己是天地间唯一的生物。他掐了自己一把,这才从那种孤寂的感觉中清醒过来,但还是觉得阵阵心惊,“……妖祖骨?”

季沁诧异地回头:“这会儿又不蠢了。王朝难得有人认识这个。”

“啊啊啊啊啊我不是王朝人我是幽州人当然认识这个!”白茅一阵兴奋,声音都哆嗦了起来,“季家主,我们什么钱都不要了,就这个给我们行不行?”

“这东西是家族印鉴,旁人用不了。否则早被士大夫们收缴国库了。”季沁无奈地解释。

白茅又翻看了一阵,果然妖祖骨气息似有似无,应该是被血脉的力量封印压制着,他犹不放弃,挑了挑眉,问道:“季家主你还没成亲吧?”

季沁警惕起来,捂住胸口:“你想怎么样?”

“嘿嘿嘿。”

“你还是赶紧去换一百万两银子回去,最多能有两天时间,再晚落到我娘手里,我可不管你怎么死。”

门口传来两声轻咳,葛衣麻履的夙乔走了进来,他抽出白茅手中的印鉴还给季沁,疲累道:“白茅鲜少出过幽州,打交道的都是直来直去的兄弟和穷凶极恶的妖魔,性子尚存天真,季家主见笑了。”

“我只值二十万两,我笑不出来。”季沁哼了一声。

“夙某只需要二十万两,而且这二十万两算是暂借,他日会拿东西抵债。”夙乔平静说道。

“我反正要给你一百万两,你不要我就不走了!我以后还要再王朝混日子,说出去我被绑架一次就被勒索了二十万两,丢不起那人,到时候回书院,说不定姜瀛那小子怎么笑话我!”季沁蛮横道。

夙乔上扬的漂亮凤眼微微抽了一下。

“你去休息吧。”季沁看他满脸疲倦,冲他挥挥手。然后朝白茅勾勾手指,“你过来,给我讲讲幽州的事情。”

白茅委屈道:“大哥,你看你看,她一直就是这么欺负我的!我虽然第一次绑人,但是我也觉得这情节发展不太对劲。”

夙乔惨白的脸上浮现笑意,刚想说话,却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压抑住,他痛苦地仿佛要把心肝脾肺都咳出来,连忙抬袖掩住口鼻,踉跄地朝门外走去,背影佝偻,格外瘦弱落魄。

白茅没有跟出去,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

季沁垂头翻了一页书,心不在焉问道:“他身体一直这样?”

“是啊,他日子不多,所以我们才想多弄回去点玉石,即便不能荡平幽州,也希望能将寒山谷的妖魔除个干净,拼得一块净土,以后……他也能葬在家乡干干净净的土地上。”

季沁怜悯地摇摇头,又问道:“妖魔是醉玉石,但是醉了最后你们又能怎么杀了他们?一击若是不成,它们反抗起来根本是后患无穷啊。”

“我们自然有我们的办法。”

“那你们费尽力气,杀死一只两只,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杀死一只妖魔,便可以为人族减少一只妖魔的威胁,我杀死两只妖魔,人族便少了两只妖魔的威胁,说不定就有一个孩子活下来,说不定就会有一个像大哥的读书人不至沦落至此。……我们幽州人失去了王气,所以也不能像其余八州一样在女皇的裙子下面苟活,我们只能靠自己的拳头!”

季沁听出他话里的另外一层意思,深觉不可思议:“你竟然很反感王气?”

白茅本要起身离开,听见这句话后脚步顿了顿,他勉强说道:“王气是不好的。它让大家忘掉了自己的力量,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王室身上,姬姓王室本就因此子息单薄,一旦王室血脉断绝,人族会彻底崩溃的。天下人本应该人人都有自己的‘王气’。”

“这话是谁说的?”

“我大哥。”

“哈哈哈哈哈。”季沁抚着手中墨经大笑起来,“妙啊,单这一句话,我就想再给他一百万两银子。”

·

季沁正和衣睡得香甜,冷不防被人摇醒,睁眼就看见白茅满脸焦急的样子,抬头一看,天不过刚刚透出一点亮光,约莫只是寅时,窗外传来一阵阵的飞马暴躁的嘶鸣声。

“怎么了?”她迷迷糊糊地问道。

“应该是你家里人提前找来了,得罪了,得拿你当一下挡箭牌。”

季沁被白茅推到门口,白茅他们虽然待她宽厚,但好歹也知道自己在绑架,平日里是绝对不允许她出门的,这还是她来到此地后第一次看见外边的情景。季沁眯了眯眼睛适应一阵,发现屋外种满了高大的银杏梧桐,远处,明月半沉的地方是连绵层叠的矮山,空气中带着干燥的尘土味道,应该是多日不曾下雨。

“这原来是晋州?”她茫然地问了一句。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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