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个人...千万要保重知道么!”宋子奇的手轻轻搭上慕绯单薄的肩头,怜香惜玉道:“北方天寒,恐怕还下着雪!”
慕绯淡淡一笑:“我知道。”
展瑞又道:“盘缠可带够了么?”
“带够了,你们一路向西,而我朝临安方向去。在运河边寻船家走水路北上...”慕绯喃喃计划着:“两个月,最多两个月,我一定要入宫!”说着,她又走到阿俊师兄身边,缓缓蹲下,手心抚上男子断气后还未阖上的双眼...暴风雨停了,第一缕天光终于照亮了深山枯林,碧海蓝天的温暖,他终究是再也看不到了。
慕绯禁不住泪如雨下:“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保全三位师兄的身体,回家乡好好安葬!”
众剑客异口同声:“一定!”
慕绯一跃上马,她一手握紧缰绳,一手轻轻举起相思剑,向众位师兄挥别。剑柄的琉璃珠染着初升的日光,忽然褪去了妖娆血色,如一点明媚的朱砂,倒映在少女清霜般凛冽的眉眼之间:
“雪衣,我不是一个人离开,一个人回宫,你一直陪着我的,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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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京郊十里外,赤城县。
一束清影站在破败不堪的知县衙门外,棉靴踩着一地残雪,她特意穿上那身绯红牡丹纹棉袍,背负行囊,手持宝剑。那般明艳夺目,而又翩若孤鹤似谪仙。皇宫的寒风似乎都吹到了这里,刀割一样掠过她的脸,呵气成冰,也冻结了一路风霜,一路疲倦...慕绯抬眼望去,县衙的牌匾在风中摇摇欲坠,竟无一人守卫打扫。枯藤败叶,有寒鸦立在屋檐,满目疮痍。
慕绯握紧了相思剑,微微喘息着走了过去。眼前的场景在她原本平静的心绪里投下了巨浪,若不是一路打听过来,知道知县大人容兮明尚在人世,还能升堂断案,她定会以为舅舅已经不在人世,不然衙门怎么像个荒凉破庙,毫无半点人气。
她忆起年幼时,每次陪母妃回容府省亲,那光耀气派的门楣,门口巨大的镇宅石狮子,府内的私家园林楼台。外公容奎是两代太子太傅的书架子高的看不见顶。她幼年顽皮,曾被书砸伤,曾在容府迷过路...她几乎忘了外公的模样,但仍懵懂记得那慈眉善目的笑颜。所以当年外公被东方端华治罪后落得种种不堪的名声,慕绯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的!
家道破落,昔年容家是最得父皇重用的外戚之家,母妃容兮然艳绝三宫,倾城绝代。舅舅容兮明金榜题名,还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才子...
昭华四年夏,慕绯一周岁寿辰前夕,容奎下狱惨死,容兮明贬官七品,容家被抄,莫须有罪名牵连官员近百。朝堂动荡,皇后东方端华因弄权而失宠,懦弱的父皇却不忍废后。容兮然大受打击,有了统领六宫之权却幽居不出,她与东方端华曾经交好的佳话传说从此不复存在...
慕绯一步步走向衙门口的鸣冤鼓,她拿起鼓槌,一下下用力击落...鼓声震天,却再也敲不醒上天对容家颓败的怜悯,却敲不回逝去亲人的性命!绯衣少女的动作愈见疯狂,一双泪眸怒火汹涌。为何东方端华会这样痛恨容家,昭华三年、昭华四年...莫非就是因为自己,因为自己的出生,给容家带来了灭顶之灾?!
十里外就是帝都玉京,九重宫阙,她回来了,是否也与那真相也更近了?
“何人在击鼓喧哗?”尖利的叫喊声打断了思绪,县衙大门在这时轰然大开,一队衙役鱼贯而出。这些人都是约莫二十多岁的男子,灰头土脸,神色贪婪。领头的衙役瞥了慕绯一眼,叫骂道:“一大早的还让不让官爷睡觉,狂妄刁民,还不快滚!”
“刁民?”慕绯森冷的目光钉在他脸上,讥诮道:“你们知道我是谁么?”
“你是谁?”衙役们瞧着眼前肤若凝雪、眸如寒潭的绯衣少女,突然爆发出一阵 y- in 靡的狂笑。领头的家伙更是肆无忌惮地凑了上来,乌溜溜的贼眼几乎要透穿慕绯的身子:“小美人儿,哥哥们语气是重了些,你是不是要见我们大人?我们大人可忙得紧,不如有什么苦恼的,先跟哥哥们诉一诉?”
说着,他那双贼手竟一把捉向慕绯,慕绯眉心一蹙,握着相思剑的手腕猛地朝他推去,厚重的剑鞘重击在那人胸口。“你们就是这样当差的吗!”慕绯厉声喝道,足尖一抬狠狠踹在了 y- in 贼□...“啊!”领头差役惨叫一声跌在地上,痛得面容扭曲。
“大胆!”众衙役拔出佩刀,慕绯淡淡扫了他们一眼,手腕轻抬,她剑鞘中便突然跃起一道骇人的剑芒,剑光血红,半空中瞬间划过一道凄厉的影!“啊——”那些胆小之辈顿时吓得退开,慕绯一把接过出鞘的相思剑,人已经跨过了县衙的门槛。
“女...女侠!”那些鼠辈惊惧地匍匐着,尾随着,只觉有强烈的杀气从少女手中的剑上散开,像是层层叠叠的海浪,又像一种无形的气场令人不敢靠近...
“我要见你们大人,还不快去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