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次细说完,也不管我明不明白了,拉着正回想之前几个大人谈话内容的我,借着淡淡的月光,小心盯着路往家里走。
原来如此,但此时也不得不感叹刚才几个大人说话的‘艺术’了。因为从开始到最后,几个大人是说了不老少话。在我听来,还都是家常的客套话,从没有人提过名声、结亲或是怕人说闲话等等敏感词汇。但却就是这样的家常谈话,竟然包含了这么多意思,还都谈妥了。
现在边跟着两个大人往家走,边细想若干次才想明白过来的我,只得长赞一声——佩服!
从糖作坊外院回来时天已经黑了下来,只能隐隐就着月光勉强看清有些地方不平坦的路。回到院里时已经少了下午鼎沸的人声,吃席的人应该全都已经离开了。
房斜走过来时,就见大门靠仓库房一边的地上映着不算微弱的火光,几个或晃动或拉长的人影子投映在地上。此时仓库里边,应该至少在左右两面的墙壁固定位置上,插了至少两个火把。
快走近仓库时,就见范家的女人正跟着大伯娘各端着一大撮箕众人席间留下的垃圾,向我们走过来。
我笑喊道:“嘿嘿,大伯娘,人都走完了吧。”
结果她轻摇着头向我们几步走了过来,然后低声道:“没走完呢,宋老板父子倒是赶了马车搭了要回镇上看铺子的晓晨一路走了,里长和江师爷还在仓库里跟你爷爷和你爹他们三个说粮食的事。”说到这,她就把撮箕往地上一放,又对等在旁边的范洪家的女人道:“范洪媳妇,你也先放下这个吧,去厨房那边帮忙洗整下碗筷,等我这边说完话要走时,我再叫你。”
见把那范洪家媳妇支走了,大伯娘才是跟我们说起了细节。
听那里长女婿--丽江府的师爷说,近年因为北边多处闹灾,所以朝廷向各州府征粮。
而丽江府人虽少,地却更少。而且近些年也是闹过几次灾的,所以每年收税时,大户们都愿意交钱,百姓中真有点家底的人家也是交钱,一年的税是收上来了,但却没收到什么粮食。
如今朝廷下了严令,规定了税收里钱粮的比例,府衙里的老大就往下分了任务了。而江师爷,就是知道他岳父这里近些年都没受灾,又是个货物贩运的中转地,所以跑回来收粮了。
结果刚一赶回来,正好遇到里长要来喝寿酒,两人把话一说,里长就想到我家今年好像还没卖粮,就带着江师爷一起来碰碰运气了。
江师父能巧合来到我们家这事,如果真是这样的,那也叫巧了,真实性可以先不论。但江师爷要买粮食说出的这原因嘛,只怕丽江府衙要买粮确实是真的,至少其中细节嘛,会这么直接的告诉我们小老百姓的事,那就不太能当真的。
听了大伯娘把她听来的谈话说了后,我就大概想到了几种可能,但目前看来对我家来说,应该不会有什么危害才是。
想明白后,虽然还是有些不放心,但依然轻笑着对拿不定主意进不进仓库房的奶奶她们笑道:“奶奶,我去看看我爷爷那有什么吩咐没有。你和我娘也帮我把桶里的鱼给放小水溏里养着吧,不然得死掉了。”说完也不管两人什么表情了,直接往隐隐传来人声的仓库房走去。
进到仓库门时,就见大哥和浩清哥也在屋里收、搬着家里今天用的十套新置办不久的桌椅,而爷爷他们三个大人正跟着里长翁婿两人坐在一张桌前说着话。
而从我进门后到现在听来的话意,这事情是已经应下了。心里有些急,也不知道爷爷他们都答应了些什么,所以直接就往正慢慢忙活着收桌椅,却应该听完了全程的大哥他们走去。
见到我那两个哥哥都给我递过来让我安心的眼神时,我那从知道粮食卖了时就有些不安的心平静了下来,然后就开始乖乖的给几个闲聊起来的大人掺茶倒水,惹得里长翁婿一阵的夸。
终于在没多久后,一家人就热情的送走了点了火把赶马车的里长和那江师爷。
一家人站在大伯家门口,通往村里的路上那束火光越来越远、越来越弱时,我的旁边传来爷爷有些沉闷的声音:“咱们家粮卖了。”说完看了看我们,又嘱咐道:“明天一早江师爷就带人来称粮,就在老二我们这边安排中午的饭菜。今天都累一天了,大家都早些休息吧。”
他说完就转身走了,急得刚接过大哥手里火把的老爹赶紧追了上去,我也顾不上再找机会多问哥哥们什么,就被奶奶牵着和老娘一起紧紧追在后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