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了怔,看萧乾依旧盯着她审视,她突地讽刺一笑,“不过六郎,你又为何要救他?萧二郎这样龌龊不堪的人,又如何值得六郎相救?”
萧乾不轻不重的声音,随秋风掠过,不冷,却惊心,“二郎虽坏,不致死。”
温静姝紧紧抿了抿唇,别有深意的一笑,“若今日他掳去亭中欲行淫事的人是墨九,你也会觉得他罪不致死,还会认为他是亲兄弟吗?”
“他很识趣。”萧乾冷冷看她,“没敢动她。”
“呵!”温静姝讥诮地笑着,忽然慢慢上前,换上一副不像平常温婉的冷脸,盯着他一字一句道:“可你一意维护的人,如今又在哪里?六郎,你何必欺骗自己?她非你之人,与我更无不同,嫁给大郎一日,便一辈子都是你的嫂嫂。她这一生,都不可能与你有任何牵连。”顿了顿,她似是润了润喉,语气更重几分,“再有,六郎是大丈夫,要的从来都非儿女情长,六郎有更为广茅的天地,可任你驰骋,何苦折戟于一妇人之手?”
一双眸子紧盯着萧乾,温静姝像在看他。
可仔细观之,她又似透过他的面孔,望向一些更为久远的过去。
“我这一生已经毁了。六郎,我不想你也毁了自己。”
萧乾静静看她,四目相对,他没有说话。
温静姝抚了抚脸,睫毛别扭的抖动一下,“我变丑了是不是?不再像以前那么好看了。所以,女人再好的容色,都会苍白老去。我是,墨九也是。今日这些话,六郎不想听,我也非说不可,非得阻止你不可。六郎如今羽翼未丰,不要轻举妄动。一个女人,哪怕她美绝天下,也不值得六郎为她,与人正面宣战。”
“你知晓的事,还真不少?”萧乾眉头轻蹙一下。
“那是因为我关心你。”温静姝无奈又幽怨的声音,借了秋风传过来,“六郎,若不然,你放弃吧,带我离开这里,找一个无人可找到我们的地方,过我们自己的日子……”
萧乾像听了一个笑话,几乎突然的,轻笑一声。
“我的事,不劳你费心。好好做你的二少夫人罢,那些小伎俩,不要在我面前使。”他分明在笑,可声音却很冷,说罢又淡淡看她,“还有一言我要提醒你。身为医者,有所为,有所不为。萧二郎虽不是什么好人,可在你入萧府之前,他并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便是青楼狎妓,也是一手钱一手货。你已毁他至此……够了。”
说完,萧乾没有再停留,转身领几个侍卫自去了。
温静姝看着他俊逸如仙的背影,还有被灯火勾勒出的颀长影子,只觉心里一阵阵犯凉。这个男人有着谪仙一般美艳的容颜,却凉薄寡情,从不为女色所动,有着高山远水的淡薄情怀,却又有着金戈铁马争霸天下的志向,矛盾、内敛、叫人心悦,叫人欢喜,又叫人怅惘痛苦。
花圃里的花,一朵朵艳丽多娇。
温静姝的手指摸上一朵,将它掐碎在掌心,看她零落落地,哑然失笑。
“可我毁去的一生,又怎么算?又找谁去算?”
——
“使君!”薛昉回头看见温静姝的影子,小声道:“二少夫人还在那里。”
萧乾脚步很快,眸底有浓重的阴影在凝集,“多嘴!”
“哦,那我还是问大少夫人的事吧。”薛昉被吼了,有些不敢对视萧乾,只一个人小声叨叨道:“……我觉得大少夫人与二少夫人不太一样。二少夫人对使君好像是真心喜欢的,大少夫人对使君嘛,好像除了吃你的,用你的,再玩弄你,就没有别的了。若认真说来,二少夫人对使君更好,可也不晓得为何,我还是喜欢大少夫人多一些。以前属下听人说,这人与人之间,就靠一个眼缘。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道理的……”
薛昉正在思考人生,突地肩膀被人碰了一下。
他抬头,看见闯北念着“阿弥陀佛”的标准身姿,“干嘛?”
闯北正视着他,摸了摸光滑无毛的头顶,奇怪问:“你一个人在念些什么?”
薛昉回道:“我在和使君说话啊!”
闯北双手合十,“施主真是惹人哀伤,主上在哪?”
薛昉一惊,这才往身侧看去。可哪里还有萧乾的身影?
他无语了,“使君被我念走了?还是找大少夫人去了?”
闯北摇摇头,给他一个深不可测的表情,“佛曰:不可说。”
——
城郊宅院,酒过三巡,墨九的脸色更红了几分。
她倾身拈起石桌边一株秋菊的杆子,将它艳艳的金黄花朵托在掌心,想想又扯下几瓣,泡在自个面前的酒杯里,晃荡一下,看花瓣缠绕着透明的酒液,无端觉得这画风太过美好。
“东寂……”
东寂长发轻荡,转头看她。
只一声轻“嗯”,似缠绕了无数的情绪。
墨九摸摸自己滚荡的脸,放开花儿,严肃问:“你这地方真漂亮,得值多少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