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九目光微微一亮,“皇帝那处肯定有好吃的吧?”
灵儿无言看她良久,一口气终是吐了出来,“你还有心思想这个?”
墨九挑了挑眉,“不然哩?还能想什么?”反问灵儿一句,她脚上吃痛,又忍不住“嘶”一声,把眉头皱得紧紧,“……对啊,我还在想,我这只脚,会不会废掉,一会儿我该怎么整治那个老太监哩?”
她走得很艰难,表情却很轻松,等到了金瑞殿暖阁,她一瘸一拐进去,呵口气,一眼都不看屋里有些什么人,挣脱墨灵儿的搀扶,便识时务地朝至化帝软跌下去,似跪非跪,只斜歪着身子,随便让自己受伤的脚得以休息。
“草民叩见青天大皇帝,青天大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口气喊完了口号,不待任何人说话,她又抬头环视一周,指向座中沉默不语的萧乾,对至化帝认真道:“青天大皇帝,这个萧六郎,他欺我太甚,您要给草民做主呐。”
还没有审她,她反倒喊起冤来,而且目标直接萧乾。
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儿,着实让人惊奇,也与传闻不符。
暖阁中的众人近距离看着她,目光都有诧异。
传闻墨氏美若天仙……可她却红若关公。
传闻墨家钜子睿智聪慧……可她笨拙痴妄。
传闻她与萧六郎感情甚笃……可她上来就给萧六郎找事。
至化帝与众人一样,也愣了片刻,方才回神。
对墨家钜子,他兴趣颇浓,于是神色也极为和缓,“你就是墨九?”
墨九看着皇帝鬓角的白发还有那一张看似温和却辨不出深浅的眸子,揉着脚踝子,左右看了看,懵懂地点点头,想想又指了指自己的痛脚,有气无力地道:“青天大皇帝,可以先赐个座吗?”
这句话她说得随意,对别人来说却是惊天动地。
孔阴阳等人都是站着的,她一个待罪之人,上来就要皇帝赐座?
皇帝大概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大胆的女子,似乎被她噎住,一张老脸持续着生硬的表情,许久都没有变化。墨九看看众人,皱了皱眉,又解释道:“草民的脚在荆棘园受了伤,痛肿得厉害,若站得久了,废了,往后吃饭喝水都会成问题……如此这般,不仅做不得事,还得让人养着,浪费人力物力,那可是国之损失呐!”
虽然不明白脚废了与吃饭喝水有什么关系,但至化帝显然听懂了她后面一句——她做不了什么事情,将会是国之损失。她是不是在暗示他,她真的是墨家钜子?如果她真的是墨家钜子,那皇帝需要她为他做事的地方就太多了,毕竟千字引也不是凭空冒出来的。
这样一样,至化帝心松了不少。
他微微颔首,脸上的笑容如沐春风,“来人,给大少夫人看座。”
帝王一言即出,霎时让暖阁里的众人愣住了。
一些脑子活络的人,慢慢回过神儿来。在这一场谢家与萧家的角逐中,始终是围绕着千字引的,皇帝要的是墨家的东西,这个东西只有墨家钜子给得出来。也就是说,今儿的座上贵宾,应该是墨家钜子。
……也就是这个墨九。
静寂中,无人说话,只有暖阁的木窗被冷风吹得“嘎嘎”作响,提醒人众人这不是幻觉。谢忱头痛欲裂,恼恨得暗自咬牙,可不论他脸色有多难看,两个小太监已经抬了椅子放在众臣的末位,一个有眼力劲儿的,正殷勤地过去要为她松绑。
可墨九却把绑着的手伸向了宦官李福,笑吟吟道:“这位公公,麻烦给解一下?”
她不要旁人伺候,点名要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李福为她松绑的举动,再一次让人脊背生凉——众人都觉得这墨氏九儿太过胆大了,居然敢于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帝王权威,简直就是不要命。
李福是伺候谁的?伺候皇帝的。
她一个待罪的妇人,怎么可以让伺候皇帝的人伺候他?
旁人不解,李福心里却晓得她在伺机报复,而且报复得他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这个大太监,其实心里已经有些后怕了,他虽然不明原委,却了解至化帝的为人,皇帝为她赐了座,就是不会轻易动她了。那他一个太监,又如何得罪得起她?
李福脸上火辣辣的发着烧,看向至化帝。
他不想被墨九打脸,只能把希望寄托于皇帝。
可至化帝眉头皱了皱,仍是点了头。
识时务者为俊杰,李福自然懂得这个道理,他硬着头皮挤出一脸僵硬的笑容,佝着身子,巴巴地要为墨九松绑,可墨九身子不方便,又软坐在地上,配合起来有难度。李福几次三番试过之后,怕皇帝怪罪,终于咬牙跪在她面前,再低头松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