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上,有殿前司的腰牌。
既然是公事,那人便不好阻止了。
前面堵路的守卫,终于让开,已然紧闭的城门也“哐哐”拉开。可墨九与辜二还未入内,一骑飞马便从火光漫天的监舍方向横冲过来,速度如同闪电,快得惊人,不过转瞬便冲到城楼处。他的身后是冲天的烈焰,他的长发被北风吹得高高飞扬,他的面色冷峻如地狱的阎罗,他纵马过来,以一种绝对的压迫力骑马高高跃过城门。
墨九瞪大眼睛,对上他的目光,心下狂跳不已。
他看见了她,小弧度的抿了抿唇,就在掠过她身侧的瞬间,一手执僵,一手朝她伸来。
眼前黑马呼地闪过,冷风刮面,墨九想都未想,搭上了他的手。
电光火石的一瞬,人群都没有看得太清楚,墨九已被萧乾扯到马上,放置在身前,只觉耳边“嗖嗖”的寒风刮过,那神峻的马儿已冲过人群,往巷子深处奔了出去。
“刚才过去的人……是谁?”
“萧使君!”
“好像是萧使君?”
“……完了!快追!”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两人一骑速度极快,守卫们只一愣神,人就没了。那个守卫头目苍白着脸看向辜二,一种似无奈又似的沮丧的心情,让他几乎快哭出来,“辜将军,你看这事闹得……你可得救救兄弟啊,没了谢丞相已是饭碗不保,若也没了萧使君,兄弟吃饭的家伙就保不住了。”
辜仇望着那远去的马儿,还有二人在风中猎猎翻飞的风氅,淡淡道:“萧乾不会跑。你吃饭的家伙,包在我身上。”说罢他三两步冲出人群,翻身上马,疾风一般追赶了出去。
墨九被萧乾拢在怀里,疾驰老远,都没回过神来。
她云里雾里,不明白的事太多,却不知从何问起。
这个时候,街道上大乱,四处都是嘈杂声,萧乾似乎是在逃命,她自然不便相问,也不敢打扰。可隐隐的,她心里却有一种小窃喜,那种二人一起亡命天涯的兴奋感,盖过了恐惧与紧张,让她身子依偎着她,手指小心抓住他的衣角,嗅着他身上的焦炭似的烟火味儿,动也不动。
“抓紧我!”头顶突地传来男人沉沉的吩咐。
“嗯。”墨九刚刚应完,便觉横在她腰上的手,紧了一紧。
骑在马上被冬日的风一刮,马速又快,其实她双颊都冻得痛了,浑身上下都透心的凉。可被他这么一搂,墨九却不再觉得冷,或者说,便是那冷,也成了某种点缀,她甚至想高声呐喊,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
“驾——”
萧乾大喝一声,黑马便高高跃起。
而此时,外城的城门也正在徐徐关闭。
“来者何人?速速下马!”
守城的禁军,远远高喊着,便要拦截。可萧乾操纵着身下的黑马,却惊龙出水,借势疾奔一段距离,猛地掠起,直接从他的头顶上跃过去,再一个纵身,马儿便从尚未闭合的城门跳了出去,那门缝窄得只堪堪容下他们的身子。
“好险!”墨九呼口气,回头看城门再一次打开,有无数火把涌了过来,不由又吊起了心脏。但她没有问,任由萧六郎搂着她往城外飞奔,等身后的火光都没了影子,方才在呼呼而过的风声中,拔高嗓子喊:“萧六郎,咱们要去哪里?”
背后的男人,声音悠悠的,不回答,只是问她:“阿九怕不怕?”
“怕个屁啊!”耳边的风声太大,太冷。墨九捂了捂脸,怕他听不见,又笑着喊道:“萧六郎,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墨九啥时候怕个事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夜幕浓重,寒风呼啸,她的声音划过耳际,萧乾却许久没有回答,只把风氅脱下搭在她身上,想想又将风氅的帽子拉上去,紧紧捂住她的头,再将她整个儿往身前一楼,“坐稳了!咱们逃命去!”
他身上刚上马时被大火烤得火热的胸膛,依旧带着暖暖的温度,墨九紧紧靠着他,觉得这一刻,竟是这么久以来,两个人最贴近的时候,有一种共患难的甜蜜。
来到异世,她的人生曾经无所依托。
不管遇到多少人,见到多少事,她都是孤独的。
因为没有同类,她觉得整个世界,其实无人理解她。
但如今有了萧六郎。
他也许同样不理解她,但他却可以纵容她。
这样的纵容,这样的温柔,很美。
她正美美的想着,却听萧乾又懒懒地问:“若是此一去,你将一无所有,甚至做不成你心心念念的墨家钜子,你也愿意?”
墨九微微抬头,“嗤”一声,考都没考虑,便道,“浊世繁华,财权名利,不过一缕青烟。人生在世,嘛,眨眼几十年而已,我的目标是体验生活。墨家钜子我已经做过了,没有什么稀奇的。不要也罢。依我看,那方姬然也还行,让给她了。”
萧乾似是轻笑一声。
墨九微微诧异,“好笑吗?”
萧乾道:“不好笑。”
墨九问:“那你还笑?”
萧乾闷闷想了半天,冒出一句,“阿九,我高兴。”
好吧,高兴了所以笑。算他识趣,晓得用这样的词儿来讨人喜欢。
墨九抿嘴乐着,戳了戳他的胸膛,感觉到他浑身僵硬,又忍不住埋头在他怀里闷笑。
可很快她便笑不出来了。因为她发现,萧乾并没有要离开临安府的意思,也没有上官道继续前行,而是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