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骄兵必败、哀兵必胜。”四个月的战争前,珒国是骄兵,南荣是哀兵,如今四个月的仗打下来,两国将士的心态几乎颠了个儿。从前看见威猛的珒兵就有点发悚的南荣兵,不再惧怕珒兵不说,还个个都自大得紧,好像珒兵都是豆腐块子做的。
可珒兵真是嫩豆腐吗?当然不是。
一旦南荣军中产生了这样的念头,那就危险了……
萧乾看了一眼身侧的几个将校,再优雅的喝了一口水,“北勐可有消息传来?”
“正式行文未到,不过探子有消息。”专管他情报的赵声东从后方上前,小声道:“北勐乘着珒人与南荣为敌,加上珒国内乱,人心浮躁之际,已率领北勐骑兵于古北口而入,径直攻入珒国中都,同时与我左翼大军相策应,相信很快便能南下汴京,与我军会合……”
听得这样的好消息,几个将校纷纷抱拳。
“大帅!破汴京,覆珒国,我等定会旗开得胜!”
互相恭维的大笑声里,几个将校竟然争执起来,都想争当下一场战役的先锋。
薛昉见状,皱了皱眉头,瞥向萧乾。
罕见的,萧乾没有吭声,而是默默调转马头,望向远远的山峦……
独自一人沉默了许久,他突地唤了一声,“薛昉!”
薛昉骑马小跑过去,却听见他的声音化在幽幽的风声里。
“不知兴隆山上的树木,今年绿了没有?!”
薛昉听懂了他思念墨九的弦外之音,却又纳闷的摸了摸头。
“使君,据说兴隆山,四季常绿。”
“……”萧乾慢悠悠道:“没有远虑,必有近忧呐。”
萧乾的忧虑果然成真。令南荣将士没有想到的事情,从泗水以西和陈留地界逼入珒国占领的汴京,短短的一段距离推进,他们竟然历时四个月才完成,从至化三十一年八月一直打到景昌元年正月初一。四个月里,他们经历了出兵北上以来珒兵最顽强最血腥的抵抗。
好在损失虽然不小,汴京却也在望。
南荣景昌元年正月初一,萧乾大军抵达汴京城外三十里,与即将会师的北勐骑兵近在咫尺,对珒国都城汴京形成了合围之势。
南荣、北勐、珒国,三军对峙,这一场历时八个月的战事终于进入了白炽化的阶段。
短短八个月的时间,汴京已物是人非。曾经威慑千里的草原之狼从内部瓦解之后,虽然回光返照了四个月,但颓废之势却再不能逆转,大厦将倾的覆灭之态,已呈现在世人面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完颜叙刚登帝位,怎肯将江山拱手相让?他能在夺嫡中胜出,也是一个狠角色,一场破釜沉舟的大决战摆在面前,他不肯束手就擒,组织了珒国最精锐骑兵,号称三十万之众,加上伪军,与南荣和北勐拉开对峙,准备做殊死一战。
风雨将至,阴云密布。
一场关乎国运的战争让初冬的天气更为阴霾。
古时的战争,一场大决战的输赢结果,与平常的战役大为不同。用形象一点的比喻,相当于赌博中的“梭哈”,赌的是国运。一旦战败,很有可能国运衰退,万劫不覆,先前的一切都付诸东流。
自古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完颜叙是孤注一掷,对南荣来说,在这个时候,却面临着一个与之前的珒国同样可怕的问题。先前南荣与北勐,一个在北,一个在南,一国一边分别吞食着珒国的占地,他们共同的敌人便是珒人,自然合作得愉快。可如今眼看胜利在望,一个虽然还没有摆上台面,却已经在无数人心里酝酿扎根的问题已梗在喉间。
最大的胜利果实,当由谁来摘取?
这个世界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在利益面前,哪里还能称兄道弟?
——
当萧乾和他的南荣虎师到达涧水河驻营,准备与珒国最后大决战的时候,正月的兴隆山一片喜气洋洋,掩在一片碧海绿波之中。外间冬风乍起,山间天气幽冷无常,一道道连绵起伏的山峦,树木漫山遍野。壮阔、凌厉。位于兴隆山上的千连洞,如一片广袤绿毯间的明珠,山洞之前,早已不是成片的树林,而是拔地而地的屋舍。有马儿穿梭林间,悠然行走,时而有汉子宽厚的山歌,为这一片土地添了更多的烟火气儿。
如今的兴隆山,早已不像当初。
墨九答应萧乾留在金州,也告诉东寂要一直留在金州,可她却不想与自己的小命儿过不去。金州城那个龙蛇混杂的地方,太多人的眼线,确实不利于她的存活。而且,虽然她对外说兴隆山上没有八卦墓,可上次在兴隆山上的发现,一直让她耿耿于怀,心里的疑惑,始终并没有落下去。
当然,萧乾虽然离开了,但除了留下击西之外,也给她留了相当多的人手保护。
只不过萧乾晓得她讨厌被众人围拥,故而这些人,只受击西调令时才会出现。
但墨九又何曾是个省油的灯?
在她的字典里,靠人,永远不如靠己。
就在东寂离开的第十天,临安来了一群人。
这是收到她的消息领人过来的墨妄一行。这一行人阵容相当强大,除了墨妄自己,还有尚雅、乔占平,蓝姑姑、玫儿等等一干墨家弟子。墨九手上有“钜子令”,金州、均州附近的墨家弟子也都前来投奔,加上左右执事前来金城,墨家钜子在金州城的事儿,很快就不再是一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