霏霜总算有些明白:“你是说,当年卫公便是这样在我祖父的帖子上写了《顿首州民帖》的?”
卫玠皱眉摇头:“恰好相反。爷爷的字帖必然不是这般作成的。卫家笔法凌厉强势,倘若这样作书的话墨迹必然透到下面的帖子里。可是你看《遗容赋》哪有那些个印记?所以肯定不是蒙在上头作的。”
霏霜又被他弄得一头雾水,既非蒙在上头作的,那书帖又是如何作的呢?
卫玠这回再握起笔来,此番他先作了一幅《遗容赋》,后作一幅《顿首州民帖》,而后再将两帖重叠交加泼上茶水,这回那四个字更为明显融洽。
霏霜反应过来:“你想说,这两幅帖子都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
卫玠这回笃定地点了点头,补充道:“钟会前辈是前前主,想来要临摹卫家书法不是难事。”
“可是爷爷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知道。可他既愿把自己藏图纸的书帖赠予我爷爷,他们两人应该不是相互戕害的关系才是。”
霏霜听着听着不由得心神荡漾,眼眶也渐渐红了起来。她与卫玠之所以久久不能成亲,多半是还是受着两家世仇的阻隔,不仅卫家那边诸多借口,自家的族人也纷纷以死相逼。倘若昔日的恩怨一笔勾销,两人好事也就将近了吧。
卫玠将她的手握紧:“我再去找李夫人,她兴许能够帮我们把整件事的最后一笔补上。”
“她这般激动,想来必不肯见我们。”
卫玠咬咬牙:“那便按道上的规矩,与她斗一场字。”
“你要拿什么跟她做赌注?”
卫玠望着两幅字帖,沉吟良久:“我输了,便从此再不施展卫家笔法。”
霏霜急得往他手心里捏了一把:“这怎么可以?如此一来,你们家岂非就……”
“她不是恨卫家入骨么?若不用这个,她定不肯斗字。”
霏霜低下头看着地面:“那幅八阵图就有这么重要么?”
卫玠点头:“是。这是我和司马兄弟的约定,我必须兑现。”
卫玠从未告诉过她,其实早在霏霜离宫之前司马遹就与他达成约定:司马遹将霏霜引回他身边,而他不遗余力地寻回八阵图交给司马乂。
霏霜担心地问:“你有几成把握?”
“若在四年前,我定赢不了她。可现在我四家笔法俱有所成,尽可全力一搏。”见着她还是满脸忧愁,卫玠宽解道:“也没什么,即便不写卫笔,我还会钟笔王笔陆笔。当年我见识浅薄,掌后才发现天下笔法莫非一家,真的不必执拗于门户。”
斗字的请帖即刻发至抽簪堂,另一份则张贴在闹市的布告栏里。李夫人平日就对卫笔多有微词,在汝阴城里早是家喻户晓。如今卫家的正统传人挑上门来,自然成为整个汝阴城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
等了三日,抽簪堂里依旧无有回应。
倒是把李太守引了过来。
李太守与李夫人虽有夫妻之名,却长年不见一面,人们几乎忘了两人的关系。
不过见着李太守时,霏霜倒也知道李夫人为何不愿见他。这太守大人不仅又矮又丑,兼且行为举止痞里痞气的,俨然一副市井小民的粗俗模样。可这小民又偏偏是太守,见着人就大打官腔,堆笑的脸皮背后不知道藏着几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