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军们涌入了吴起城。
百姓们锁紧门窗, 惊惶地从门缝里往外张望。
大军脚步在黄沙滚滚的路面踏出沉闷的声响。
叛军们接管了衙门, 将什么乡老村正暂且“请”到厢房里待着,吃喝不愁,性命无忧, 只是不能出入,也不能叫人带出一句话一片纸去。
夏翊叫了柱子带些会数算的兵,并城里拎来的两个账房查账。自己则带人去收拢吴起城的守军。
守城将已领自尽而亡。
夏翊吩咐人好好收殓,他找了其副手。
一番商讨, 对方对夏翊这个声名远扬的将军也是敬重有加,再加上城中守军大多心都倒向了叛军, 没费多少力气,吴起的两万余守军便被叛军收编。
夏翊叫人开了城中粮仓, 让大军整肃休息,过一日再上路。
入夜。
毕竟是初战告捷,夏翊也没太拘着手下的兵,叫战战兢兢的府衙下仆带人整治一桌好菜,犒赏大军。
说是好菜,大多兵丁也不过能多分一碗带些r_ou_末的汤。
吴起和嘉安一样,没什么财富。
倒是那些去查账那些,翻出不少漏洞来,一番比对,确认这苦寒之地,竟也能养出这些硕鼠。
柱子抹着汗来报:
“……这城里,官都是朝廷派的,但‘吏’早被三姓四门的大家把持。城西许,城东张,城南城北两大王。就说张家的老太爷,往下数,儿子辈孙子辈,竟然二十多个人待在衙门里头……清水衙门清水衙门,只账上是清水,口袋里都是油水!”
夏翊嗤笑,头也不抬:“抄。”
柱子脸上露出点喜色,应着就要走:“哎!”
“等等。”
“将军?”
“你带人看着,不许私藏一粒米——这库里都是民脂民膏,也不知道是搜刮吴起的百姓几辈人刮下来的。”
柱子脸垮了:“是。”
夏翊听着音儿沮丧,抬头瞪了他一眼:“没说都不能动。不能动我抄他干什么?一半充军需,一半封在库里头,找j-i,ng兵守着,到时候缓缓给民众分了。但现在不行,秩序没重新立起来,这会儿分东西,容易生乱。”
“哎!将军您英明!”
柱子喜滋滋地应了,带着人去了。
整座城忙上忙下,但有夏翊三令五申在前,另有一帮他遴选的亲卫不错眼珠地盯着,没人敢胡来,乱中有序,倒也安生。
忙忙碌碌一整天,至晚间的时候,夏翊站在墙头,手里有一搭没一搭拿着酒壶喝酒。
下头的亲兵报军需官找,他懒懒伸手示意下头人上城头。
军需官仰起头,看见他们的大将军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似乎已微醺,面孔在城头火把的映衬下,眼角竟似有一抹嫣红。
军需官看到恍惚了一下,这时候听大将军在上头招呼“上来”,回过神应了一身,心里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这是太久没见女人了怎么的?
方才竟生出什么狗胆子来了?
他不敢表露分毫,恭恭敬敬上了城头,汇报带人收编城中贪官污吏财产的情况。只一点——这群蠹虫私藏的大多是珠宝古董,没多少粮食,值钱是值钱,但如今在边关这地方,去哪儿换粮草去?
以往是和河东丰腴处要粮,往往被朝廷推三阻四。
但现在都是叛军了,更没处要。
自然,打是可以打过去的,但有一点:
吴起赶巧,有粮仓存粮,然而并非每个城——特别是边关都有粮仓。到时候要是没有,你怎么办?
自古以来打仗都少不了烧杀抢掠。
秩序破坏后的军队放纵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你打仗总得有补给,有支撑。
朝廷打仗靠着后方源源不断的粮草供给,你叛军靠什么?
只能是靠抢。
打下一个城,有粮仓的也就罢了,没有的,不够的——这是大多数,毕竟这么十好几万人,粮仓满仓也撑不住,更别说官员里头以次充好、虚报数目的可不少。如此以来,军队可不是得烧杀抢掠?
军需官理解大将军的仁善,可要他说,这不行!
仗这么打下去,军队是得饿死的。
到了饿的时候,哪管你什么三令五申?
与其等这群将士毫无下限,不如你适当放开?比如抢可以,只能抢多少;或者比如抢光可以,不许 y- in 辱妇女杀害人命?
结果夏翊听了他委婉的建议,笑了笑摇头:“我有法子的。你不用担心。”
军需官一个头两个大:
不用担心?
我怎么能不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