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晨, 母亲会在朝阳最先洒落的那片园子里拉小提琴,悠扬婉转,旋律动听,而刚满三岁的她则会迈着小短腿跑过去听, 任由身后保姆满园子追。
然后母亲发现了她,停下来,把琴放到一边, 笑着抱起小小的她, 一面吻她额头一面亲昵地喊她槿宝。
但很奇怪, 她对小提琴没什么兴趣,反倒是很喜欢钢琴, 觉得那个大家伙很漂亮, 按来按去会发出清亮的声音,特别好玩。
也是很小的时候她就感觉到,自己坐在钢琴前的样子很好看,像个优雅的小公主, 然后她便爱上了自己,爱上了钢琴。
她练琴从来不需要人督促,十分自觉,甚至到了痴迷的程度,一个人可以在钢琴前坐一整天,饭都不想吃。
母亲常常抱着她说:槿宝以后一定会成为出色的钢琴家。
快乐的童年从九岁开始逐渐染上y-in影,那些坏情绪是由父亲带来的,她害怕,恐惧,逃避,直到十四岁那年,母亲去世,她彻底陷入人生的y-in霾。
“槿之。”
“槿之?”
耳畔声音乍起,时槿之回过神来,茫然地看着不知何时绕到右边为她打开车门的哥哥,“怎么了?”
“到了。”时恒之面色染上忧虑,紧盯着妹妹的脸,“没事吧,槿之?”
哦,到了。
时槿之摇摇头,扶着哥哥的手臂下车,抬头望一眼院子大门,深呼吸一口气,像奔赴战场似的走进去。
乘电梯上到三楼,出来就听到一阵钢琴声,她脚步顿了顿,转头看亲哥。
“惜之。”
“哦。”
不用猜都知道,何茹那土鳖又让她闺女在老爷子面前卖巧了。
时槿之端着淡淡的微笑,昂首挺胸,肩背打直,目不斜视地走过去——只要装二十分钟样子就可以闪现了,努力。
三楼客厅是老爷子的私人地盘,他向来不喜聒噪,但偶尔想念热闹了,就会喊小女儿来弹个琴,享受一下为人父的感觉。也许是年纪越大越害怕孤独,最近他几乎天天跟小女儿呆在一起,并且妻子作陪,俨然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
窗边一架施坦威皇冠,金光闪闪的琴身土到难以直视,时惜之身穿白色公主裙,扎两个小辫子,坐在钢琴前弹得欢快。
老爷子坐在旁边沙发上,看得目不转睛,眼神中透着深远之意,而何茹则笑得眼尾起了褶子,看看女儿又看看老爷子,好似在等着他开口夸奖。
“爸。”
琴声戛然而止,三人齐齐转头望过来。
何茹脸上的笑意消失了零点零一秒,又迅速挂了起来,只是僵硬得很。
时槿之压根没拿眼睛瞧她,目光落在自己讨人嫌的老父亲身上,尽最大努力微笑:“爸,我回来了。”
加油,槿乖乖,撑过二十分钟就可以去找老婆了!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时清远怔怔看着二女儿的脸,又转头看看小女儿,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片刻,眼神恢复清明。
“槿之啊,回来了。”
“嗯。”
“来,坐这儿来。”老爷子难得高兴,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她过来。
时槿之顺从地坐下,眼角余光留意了一下便宜妹妹,白色公主裙扎俩辫子,这身打扮太像小时候的自己了,约莫十一二岁的模样。
呵呵。
“听恒之说你这半年在忙巡演?”
“是。”
“还顺利吗?”
“嗯。”
老爷子对她顺从的态度十分满意,笑呵呵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总是这样忙来忙去满世界飞不好,得安定下来了。”
“……”
“跟爸爸说说,有没有喜欢的人?”
“暂时没有。”时槿之笑得脸都快僵了。
此刻倒是非常希望何茹或者便宜妹妹能打个岔,让老头子分分心。
满以为老头儿要给她介绍谁谁家的公子,让她出席谁谁家的酒会,但空气沉静了几秒,时清远没再说这个,而是将目光放在小女儿身上。
“下半年有什么计划吗?”
“还没定。”
“你觉得惜惜琴弹得怎么样?”
时槿之:“……”
这话题跳得够快的。
坐在老头子另一边的何茹眼神立马亮了起来,蠢蠢欲动想c-h-a嘴的样子。
时槿之看了眼便宜妹妹,违心地夸奖道:“非常木奉,有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