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家不信虚无缥缈的东西,重来一世这种匪夷所思之事更是,赵宛如解释不了,也不愿解释。

上一世与重来这一世,相差太多,若论母女的性格,上一世她内心深处或许与宸妃是一样的。看着于人前风光无限,实际所承受的苦要比常人多太多,这些苦压着她喘不过气来,让她没有反抗的余地,挣扎反抗的最后,还是选择了顺从。

“师父没有反对官人大婚,更没有阻拦她入仕,便已经确认了不是么?”

从容的脸突然露出一丝笑容,她似放松了,“你们互为药引,必定有一世纠缠,原本她入东京我是不放心的,如今大婚了我反而放心了不少。”

“寻思着,堂堂的惠宁公主,即便再不讲理,再怎么样厉害,那护犊之心,是人人都有的,何况一个傲性女子。”

“她是个倔脾气,倔的时候牛都拉不回,能找到一个厉害的娘子管管也好。”

“还有那招蜂引蝶的本事,她自己是不自知的,自十二岁起就引得了江南好几家大户人家的姑娘垂青,我可是废了一番功夫才说退人家。”她说这话的时候,似有邀功之意。

“师父...”赵宛如语气放温和了一些,“没想到,师父连说话都这般有趣。”

她原以为,太清真人这种高士皆是一些古板执拗之人,就像当初的晏璟,她以为作为晏璟的师父应该会要比她还出尘才对,结果倒是出人意料。

“你母亲,第一句话,也是这个。”再提起往事,沈秀安只是一笑了之,“金华县沈家大姑娘,少时聪颖,习得家中千卷竹书,年纪轻轻便悟道,但是她们不知道,我一旦踏出了书房,便成了那街上的混世魔王,不再似那大家闺秀一般规规矩矩,偏喜与那些小童打闹一起。”

“世家子弟,怎会允许女儿与街上顽童嬉闹一块...”

沈秀安抬起眼,“生母亡故那年,父亲续弦,我便自己要求,出了家。”

生母亡故...不用细说,她也猜的出沈秀安所经历的遭遇与变故。

“时隔数年,您还能记起母亲的话,为什么...不愿见她呢?”

听得赵宛如的话,她只是浅浅一笑,这笑有嘲弄之意,也有苦涩之滋,“所以,你来,”眸子重归宁静,眼中身影柔弱消瘦,恍若当年,“是想让我去见她么!”

赵宛如静立不说话,只是睁着双眸深深凝视着。

沈秀安对上她的眸子时,下意识的撇开视线,伸手摸着额头,“还真是!”

她们出来时,已经不知过去了多久,只见庭院中那株桂花树的倒影已经缩进了第二块方砖内。

踏出门槛后幽幽的眸子变得极为温柔,温柔中映着一个双鬓微s-hi的少年,她从袖子内拿出一块冰凉的方巾替她擦着额头上冒出的汗珠,“热吗?”

李少怀轻轻勾起嘴角摇头。

她刚踏出就感受到了这扑面而来的热气,“你怎就傻乎乎的站在这儿等。”

“我怕,一会儿你出来不见我又该急了。”

“咳咳!”沈秀安覆手在唇边,轻轻咳出了声,低声道:“这儿还有个人呢!”

移清殿

随着太阳越来越毒辣,各宫廊青砖地都开始派内侍去洒水了,木勺内的水刚泼下不到一刻功夫就被头顶的烈日蒸发干了。

移清殿的朱门一年四季都是敞开的,李舒拿着驱蚊以及宁人心神的香放在烛火上点燃,轻轻打开铜炉的盖子放下。

“宸妃娘子,惠宁公主来了。”

李舒睁开眼,算着时间,猜到了来人,“该是要来的。”

青紫的烟慢慢飘出,随着风吹散在殿内。

“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这苏合香的味道还是没有变。”

“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没有忘。”

履鞋站定在铜炉旁不再前进,“你以为,我不想忘吗!”

“你既忘不了,为何不来见我...不来见我,又为何使人逼我?”李舒转过身,眸中的江海,正经历着暴风雨的侵袭。

从金水河畔吹来的夏风拂过殿堂,梨花木旁勾起的帷幕轻轻晃动,吹至人身,带起了发梢。

风能越过高山吹动山林,吹至江海潮涌海面,吹入殿堂卷起珠帘,吹至人身上拂起三千青丝,却穿透不了那颗心。

永不在相见的人,实则只是一个逃避的借口,“我只是怕,我怕我见了你,会疯,会发狂!”

铜炉前几步远磨得光滑的石地上,落下了几滴泪水,风一吹,就只剩下了痕迹。

寥寥数语,道尽刻骨相思,留下来的是情,留不下的,是人。

太清真人被召进宫中却未留下,而是同惠宁公主与驸马一同出了宫。

出了宫也没有在东京逗留,而是匆匆返回了江南,临行前单独见了赵宛如。

赵宛如不知道今日上午移清殿内发生了什么,只是等她们进去的时候,二人好像已经释怀了,但又不免觉得有些悲凉与遗憾。

“抱歉,我的出生,造成了您...最大的痛苦。”

“不用自责,这不是你能决定的事情。”

“您,叫我来?”

“即使她不愿跟我走,我也是要回江南的。”

“回江南,这么快?”

“山野之人,待不惯这繁华的东京城。”沈秀安说完,从怀中拿出一个青瓷小瓶子,“先师习道一生,所通三千,世人只知其通心预测之术的厉害,却不曾闻医术j-i,ng深。”

“所以这是什么?”赵宛如接过这个一手就能握住的青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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