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明烛大抵是在四处乱逛,长离顺着声音方向探出手,不能视物的不适令她的动作远不如以前流畅,先是在所坐的地面上摸索了一番才往钟明烛那边伸去。
稍高的温度捏住了她的手,靠近不少的声音中沾染上显而易见的疑惑:“你怎么了?”
不知为何,长离脑海中一下勾勒出钟明烛问话时一边眉毛稍扬的模样。
“我好像看不到了。”她说。
声音很平静,就像是在说“天气不错”一样,但正因为太过平静,所以显得格外古怪。
换作是其他人,就算不呼天抢地一番,起码也会表现出与话语内容相符的焦急。
“什么?”
“我看不到了。”她又说了一遍,把“好像”两个字去掉了,在钟明烛愣怔那片刻,她又尝试了一遍分出灵识在周遭游走了一圈,仍是漆黑一片。
应是掌控五感的脉络出了什么问题。
很快,脸被托起,她眨了一下眼,确认自己是睁着眼的。
呼吸打在脸上,钟明烛应是凑得很近,下颔被她垂落的刘海拂过,像羽毛一样。以前长离必然是不会注意的,而今却因为目不能视的缘故,很多细小的感觉都被放大了,她下意识偏头,往一边躲了躲。
耳畔立即传来一声轻笑,带着气音。下巴被捏住,以难以挣脱的力道。
“别乱动。”钟明烛这样说,含着笑,分明是温和的嗓音,却莫名透露出一股威慑,像是在警告似的。
可眼角传来的碰触又的确是极其轻柔的,甚至说得上是小心翼翼。
怪异感又自心底冒了出来,长离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种感觉。
似乎是心被什么抵住或者压住,但是没有疼痛,只是有些沉闷和酸涩,就在她思考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时,钟明烛的手移开了。
失明的不适忽地加重了几分。
“是那湖水的原因,等我一会儿,黑水岭,就是因为有黑水才叫黑水岭,怎么还有人那么蠢不闭眼的……”声音渐渐变轻,是钟明烛边说边走远了,后面其实已自言自语,不过照她这般嚷嚷法,想来也是不介意被听到。
长离自然听得一清二楚,她寻思道:有人那么蠢不闭眼……应该是在说我?
钟明烛是她的徒弟,徒弟说师父蠢,理应是不对的。可回想起来,昏迷之前,当那墨汁似的水滴落入眼中时,眼中的确有种灼烧般的刺痛。水有问题,应当立刻闭上眼才是,她那时却只顾去看顶上的灵石,又因为中毒的缘故浑身麻痹,根本没有理会眼里的不适。所以才伤到了视感。
如此来看,她的举动确实不明智,钟明烛的话也并非全然无道理。
以往钟明烛有了冒犯处,长离会纠正她的言行,也会依照门规来罚她,可这次她却比以往想得都多了一些。
比如说,如果师父做了蠢事,徒弟直言为不敬,不说却又是作虚,那该如何是好?
这么一想,她反倒有些糊涂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钟明烛迟迟未归。先前那个问题长离想了半晌也没能有头绪,只得暂且放一边,而后便觉周遭安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似乎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安静。
以前她无事时就会打坐调息,当神游于物外时,几天乃至几月都是瞬息即过。而今她不知贸然运功是不是会有风险,又因身体情况始终无法静下心来,于是能做的只有“等待”。
伤口敷了紫灵膏,撕裂的皮r_ou_已经愈合大半,其他一些细小的创伤也都被处理过,身下垫着毯子,而毯子下面是平整的砖石,不像是妖兽巢x,ue,倒像是人居住的地方。
她尝试着站起来四下走动一下,但是身子着不上力,只能作罢。她觉得应该是体内毒素没有完全除净的缘故。因为刚才那番尝试,手臂上搭着的布料滑了下来,她摸索上外衫,触及毛刺刺的边缘,想起之前打斗时那里的袖子被撕了下来。
修士的外衣多有符术加持,就像士兵是甲胄,能保护修士不受伤害,又因为符术由灵力结成的缘故,一些小破损都能施法修补,但她这件外衫上符阵全毁,现在与其说是外套,不如说是块破布,勉强披在身上,稍一动就滑了下来。
这还是钟明烛下山前给她炼的法衣,已经彻底坏了。
这样想着,又是一股说不清的感觉自心底涌现,她捂住心口,有些不解。
难道是中毒的缘故?可总感觉不太像。
至于具体哪里不太像,她却又说不上来。
这时,脚步声打破了平静。
“我回来了。”
在说话声响起时,长离已认出那是钟明烛的脚步。
也只有她,明明可以靠灵力瞬息无声移动,却总要故意敲出些声响来,除此之外,长离还嗅到了一丝微苦的气味,是草药。
“这是什么?”长离问。
“要说的话,这是解药,你与那黑蛟搏斗时,可曾注意到岩壁上有不少裂缝,而裂缝里生了不少杂草?”
长离想了下,发现确有此事,不过钟明烛没等她回答就继续说了下去:“所谓毒蛇出没之处,百步之内必有解药,这黑水也是如此。”
她似乎非常熟悉黑水岭的事,不一会儿就解释得清清楚楚。长离对此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她虽然是师父,可是任何事情都是钟明烛懂得比较多,况且钟明烛一向对奇闻杂记多有涉猎,天一宗一大半都被她翻阅过,长离那些师兄师姐的见识也不一定比得上她。
黑水岭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