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是愚笨,那些招式,钟明烛看一遍就能记住,依样画葫芦能把姿势摆的分毫不差,却始终无法领略所谓剑意是什么。
长离偶尔会去观摩钟明烛的练习,说上几句“不对”或者“还不对”。
境界不同,所看到的风景也截然不同,正如钟明烛无法明白长离所谓的人剑合一,长离也无法明白为什么钟明烛手中的剑总有种多余的感觉。
直到有一天,大抵是长离说了太多次的“不对”,钟明烛突然火了。
她是长离的徒弟,照理说只有长离对她发火的份,反过来就是大不敬,只是她以前随性惯了,每天被逼着练剑本就很勉强,还没什么收获,大把的时间好似都喂了狗,还不如拿来睡觉,脾气一上来,就什么都不管了。
把剑往地上一c-h-a,双手交叠于胸前,下巴微抬,视线却却往下压,略浅的眸子里满是桀骜。
“不如师父给弟子演示一遍这套三环套月啊。”她身量已及长离眉毛,如此恰好能对上长离漆黑的眼眸。
“也好。”长离没有如她所想那般露出丝毫恼怒,而是缓步过来拔出了地上的剑,“看好。”
后两个字里没有任何卖弄的意味,仅仅是叮嘱。
三环套月是天一宗的入门剑法,轻盈多变,防守成一体,非常实用,很多弟子即便到了金丹期,遇敌仍然会以三环套月起招。在明镜峰时,胡清曾在演武场亲自演示过几次,一招一式快如疾风,进退滴水不漏,看起来已将这套剑法的j-i,ng髓发挥到极致。
当时钟明烛没有很用心,也就记住了潇洒灵动而已。可当长离手中的剑动起来后,她忽然觉得自己当时是瞎了才会觉得胡清的剑法潇洒。
长离的动作并不是很快,似乎是为了能让钟明烛看得更清楚,只是每一剑都将“浑然天成”几个字刻画得淋漓尽致。招式一气呵成,延绵不绝,像风,像云,像流水,是天地万物之一。她没有催动灵力,可随着剑势舒卷,剑气渐渐将所及之处悉数覆盖,散发出叫人难以忽视的凛然。
不是她带着剑,也不是剑牵着她,手中之剑仿佛与她是一体的,是随心而动。衣袂翩跹,绰然若仙,连同附近的草木沙石头都被染上超尘脱俗的意味。
此前虽见识过长离以竹枝斩裂岩石,但火光电石之间也看不清什么,感慨的也是对方修为高深,如今见长离将这最简单的入门剑法演绎得有如神来,第一次真正感受到对方于在剑道上的惊人实力。
这就是所谓剑灵之体么?
钟明烛恍惚中想到那个被传得神乎其神的体质,还当真是非同凡响呢。
直到那把剑被递回眼前,她才回过神。
“看清楚了吗?”
“嗯,很好看。”她鬼使神差冒出这么一句,见长离没什么反应,便摸了摸鼻子,接回剑,挥了两下,之后便觉得这剑在自己手里连剑光都暗了几分,不由得沉痛地叹了一口气,“师父,我觉得有些差距不是光靠努力就可以弥补的。”
“何出此言?”
“同样是剑,在我手里是朽木,在别人手里是利器,在师父手里却是神兵,此乃天命。”她说着煞有其事地指了指头顶,“师父若想授人剑术,何不选个有天赋的弟子?”
若之前是漫无目的苦练,如今她却是看清了,这辈子她都不可能将三环套月发挥到长离一半的水平,她不信长离没看出来,这样还耳提面命要她每天练剑,真是太奇怪了。
“收徒一事是师父的意思。”
长离把来龙去脉告诉了钟明烛,连为何会选她当弟子的理由也一并说了,前半她在择徒当日就说过,不过钟明烛来得晚没听到,后半则是顺带说了出来。
因为选徒弟是为了自己修行,觉得会耽误有天分的人所以选了最差的那个。
“师兄说试炼最末的弟子通常结丹无望,在何处修炼都无区别。”
钟明烛想摔剑了,而且是对着长离的脸摔。
她沾沾自喜了很久,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被当成了庸才之故,而且那人还堂而皇之把“结丹无望”几个字说出来了。
知不知道什么是说话留三分面子啊!
而且钟明烛有点不明白,如果长离收徒是为了突破瓶颈,何必定下每天练剑四个时辰的规矩,随她自生自灭不就可以了。
“那为何还要逼我练剑?”
“因为我是你师父。”
真是无懈可击的回答,钟明烛扯了扯嘴角,哐地一声把剑摔到地上。
那天她死活不肯继续练下去,本想走却被长离张了结界拦住,便往地上一坐,一声不吭大有你能奈我如何的架势,可过了一阵子,最先沉不住气的还是她。长离那种在瀑布下一待就是五年的定力岂是她能比的。
最后,她只能软磨硬缠和长离讨价还价。
“弟子于剑术无半点天分,那时间拿来练剑也是浪费。”
“师父既然旨在其他,弟子剑术如何其实没什么影响。”
“学习符咒炼器等也需要很多时间,每日练完剑就不剩多少了……”
“两个时辰好不好……”
“好,两个时辰。”长离答应了。
原本以为还要在多费些口舌,没想到长离那么快就答应了,钟明烛愣了愣,而后讪讪一笑。
早知道说一个时辰了。
最后她还多问了一个问题:“我,应该能结丹吧?”
虽然是最后一个完成试炼,可她那是特殊情况,怎么可以和以往一概而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