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像是月华,柔柔地洒下,驱散了元月的萧索寒意,连带她踏过的石阶看起来也比之前暖和了几分。
长离没有分神去探寻钟明烛正在何处,只静静等候着,河道尽头,火光明灭,不知是花灯中未燃尽的烛光,还是倒映在水中的星辰,亦或二者皆是,就像是这繁华的世间,容纳了万物。
忽然,她听到了懊恼的叹息,往桥下一看,只见一个少年正愁眉苦脸看着河心。岸边只剩他一人了,河心也只剩下一盏花灯,那盏花灯已歪斜了大半,靠近水面的那半被水打s-hi,水渍不断扩散,看起来很快就要将整盏灯都扯入水中。
那应是他的灯吧,多半是要沉了,长离心想,这时她看到那少年的同伴过来喊他快些,说烟火大会快开始了,那少年嘴上连声答应,眼睛还是死死盯着那盏花灯,似乎不亲眼看到结果就誓不罢休,即使眼中的失望越来越浓,也没有移开目光。
大概很重要的心愿——长离抿了抿唇,眉头不自觉拧紧,但很快又舒展开,藏在袖中的手指轻轻一抬。
以前的她多半是不会注意到的,就算注意到了也不会做什么。如今她却在想:那也没什么。
突如其来的大风刮过水面,将那盏小半已没入水下的花灯扶正了,那少年先是困惑,但是很快就发出欣喜地呼声,原本被失望笼罩的眼睛一瞬亮了起来。在那阵风的推动下,那盏花灯很快就漂到了河道尽头,消失在那少年视野中,他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下一瞬,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似的抬头看向桥头。
他只是凡人,无法感知灵力,就算一瞬有所察觉,终究不过是浮光掠影,看到长离正在看着自己,他先是一怔,之后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冲长离笑了笑算是打招呼便急匆匆去追同伴了。
长离环视四周,发现附近只剩她一人了,河畔彻底安静下来,而钟明烛还没有回来,她低头端详着手里的面具,忽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急促的脚步声传入耳中,竟是那少年折了回来,长离以为他是落下了什么东西,却发现对方在自己面前停了下来,局促地搅着袖子结结巴巴邀请长离和他一起去看烟火。
原来那少年和几个朋友一起租了一条游船,烟火大会时,郊外护城河中是绝佳的观赏位置,他见长离独自一人在桥上,便想邀她一起。
船有三层,美酒佳肴一应俱全,而且视野极好,无论是烟火还是水榭上的轻歌曼舞都能尽入眼底。
少年起初有些紧张,但不久说话就流利起来,他口才不错,三言两语就描绘出烟火大会的繁华绮丽,长离心道:那倒是不错。
比这已空无一物的河畔好多了。
只是她还是摇了摇头:“我在等人。”看到少年眼中的惋惜,她微微一笑,又道:“不过,谢谢你。”
少年道了声“可惜”,不过很快又露出笑容道:“等你的朋友来了,可以去城外找我们,我们的船就停在角楼边上。”说完,不等长离回应就跑开了,一溜烟就消失在街角。
朋友?
长离暗暗琢磨着这两个字,平静的眼神中起了丝丝涟漪,她先是轻轻“嗯”了一声,末了又不自觉摇了摇头。
她们是师徒又不像师徒,是朋友却也不像是朋友,无关礼义,无关名分,诸般情绪混杂于一处,其中的界限难以划清,不知不觉中,一旦遇到什么,她率先想到的总是钟明烛。
两人被紧紧缠在了一起,她却丝毫不觉得奇怪,仿佛本应如此。
“你突然摇头做什么?”
笑盈盈的嗓音传来,长离抬眼,看到钟明烛踱着慢悠悠的步子过来,她一只手里捧着一盏莲花灯,另一只手则提着一串小玩意,随着步伐,丁零当啷响声不绝,她竟把之前长离把玩过的东西都带了回来。
一样不落。
长离的目光落在她手上,唇角不自觉稍稍扬起,待钟明烛走到身边,便将那少年的事告诉了她。
“还有这等好事?”钟明烛将除了花灯外的东西一股脑塞入长离手中,然后往桥下走去,“若想去的话,和我说一声就好。”
长离缓步跟在她身后道:“我等你。”
钟明烛笑了笑,接着故作惋惜道:“唉,可我没有三层画舫啊。”
长离正在将那些胡乱叠放在一起的小玩意规整好,闻言想也不想就道:“可是有你。”话音刚落,前方的身形忽地一顿,她险些撞了上去,正欲询问“怎么了”,钟明烛已继续往前走去,倒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
到了河边,她已将手里的东西都放入了储物戒,和之前钟明烛送她的那把伞摆在了一起,那些都是对修道毫无益处的凡物,她却觉得比灵药灵石更赏心悦目些。
等回了云浮山,可以在屋里摆放一些,她如此想,钟明烛不止一次说她屋里太简陋了,空空荡荡就像个笼子,那时她从未往心里去,如今想来,的确是太简陋了。
面具可以挂在墙上,瓷器玉石可以摆在桌角,苗圃里还有花——她暗自琢磨着这些,忽地听到自己的名字,回过神,发现是钟明烛正在唤她。
钟明烛捧着花灯,却没有放入水中,而是目不转睛看着长离,面上是浅浅的笑,春风似的,她应是说了什么,正在等长离回答。
正值隆冬时节,纵然有灵力护体,长离仍能清楚感受到料峭的寒意,只是一看到钟明烛的笑,她就有种置身于三月的感觉。那是春暖花开,冰雪消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