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恪视线内出现了一双锦靴,再往上,是雪白的衣角,之后就被珠帘挡住了。他浑身一松,好像要跪坐下去,可他撑着了,几乎是踉跄着大步走过去,神情却有些胆怯,颤着手拉开珠帘。
楚棠没戴面具,眸色冷淡,那张脸映入郁恪眼中,如清辉冷月,是他永远梦寐以求的求而不得。
郁恪心底密密麻麻的痛楚涌了上来,双眼发红。他维持这个动作好久了,才慢慢俯下身抱住了楚棠。
“真的是你啊,楚棠。”郁恪看上去要哭了,“你不是走了吗?”
看着郁恪慌张的神情,楚棠有一瞬间的错愕,但他很快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任由郁恪将他抱住,迟疑了一下,缓缓抬手,顺着他的背抚了抚,轻声哄道:“是我,我没走。”
郁恪喉头一甜,但他死死忍住了,双手紧紧搂住楚棠,力度很大,仿佛要将楚棠融入他的骨血中。
楚棠似乎刚醒,柔顺漆黑的长发披散着,面容雪白,穿着中衣,随意披了件外袍,腰带堪堪系好,靠在他怀里,像是很依赖他一样。
只有郁恪知道,哪怕楚棠看起来有多心软,他都不会为了谁而停留。
郁恪松开他,仿佛平复了情绪,眼眶没那么红了,只是脸色依然十分难看,声音艰涩:“你说了会等我伤好了后才走的。”
楚棠耐心道:“我没走,我只是回家一趟。”
郁恪却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讽刺一样,冷笑了一下,嘲弄道:“家?是啊,你有家,我才是那个不被你接纳的外人,我只是你迫不得已要做的任务,永远都不是你的家人。”
楚棠抿了下唇:“你也是我的家人。”
郁恪瞪着他,忽而落下泪来:“这是你说的。”
“嗯,我说的。”
郁恪面无表情地抬手抹了下眼睛,小声道:“可你也说过要等我好了才走的。”
楚棠好脾气地又说了一遍:“今天不走。”
顿了顿,楚棠又说:“而且你的伤,是你故意为之的……”
郁恪打断他的话,煞白着脸,固执道:“你说过的!”
楚棠凝视着他,不语。
他就像个不明是非黑白的小孩子,听了大人的承诺,便一心记着,往那个条件奔去,想要努力得到奖励。等他苦心孤诣地创造了条件、满足了条件,却忽然听到大人说承诺不做数了,因为大人发现他作弊了。
郁恪道:“我不管,我是做错了事,可你答应过我的。”
楚棠一言不发。
郁恪低着头,握住他的手,泪水落到楚棠衣袖上:“……我以后一定好好喝药、好好养伤,再也不骗你了。”
“好。”楚棠终于开口了。
郁恪抽泣了一下,又笑了一下。
楚棠沉默了一会儿,道:“以后不准再哭了。”
郁恪收了眼泪,有些呆怔地道:“可人伤心了,就是要哭的呀。”
虽然在世人眼中,男人哭泣是一件很丢脸、懦弱的事,但他并不觉得,在心爱的人面前哭,能获得他的心软和安慰,丢脸又怎么样?
其实,他没把实话说出来:在他心里,只有眼泪能留住楚棠。那他哭尽了黄河也在所不惜。
楚棠道:“但也不能总是哭啊。你是皇上,是九五至尊,被人知道了,会笑话你的。”
郁恪说:“除了哥哥,没有谁能让我哭。”
楚棠没话说了。
郁恪牵着他的手,道:“哥哥回去做了什么?”
楚棠问道:“你知道我回的是哪里?”
郁恪眼里还留有一丝疲倦,眼神却亮亮的:“是哥哥的家,我知道。哥哥刚才说我也是你的家人,那就是说,总有一天,我也能和你一起回家吗……”
楚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点了点头,道:“郁北是你的家,也是我另一个家。”
“你惯会说好听的话来哄我,”郁恪看了看他,突然嘟囔道,“可其实你并没有往心里去。”
楚棠道:“答应过你的事,我什么时候没做到?”
“可我伤还没好呢,你是不是想提前回去了?”郁恪垂头丧气,道,“我知道我用错了法子,你是不是就要收回之前的话了?”
楚棠语调平缓:“没有收回。”
郁恪惊喜地抬头:“真的吗?”
“嗯,太医说你这伤一个月才好,我再多留一个月。”
郁恪紧紧攥住他的手,憔悴的脸上展开一抹笑,天真又诚挚:“哥哥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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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容看见楚棠,当场就哭出来了:“国师您去哪儿了?”
“只是出宫一趟。”楚棠柔声道。
郁恪皱眉,似乎有些不满,嘀咕了一句:“你哭什么。”
他移开眼神,对站在一旁的黎原盛道:“叫人不用找了。”
“是。”黎原盛应道,看了一眼国师。
郁恪走到一旁:“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