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老爷子如若未闻,就像知道她要说什么,转身回了屋子。
相比起来,云昭反倒比易灵谣淡定的多。
她第一次看到有人面对生死还能这么心平气和。
其实“活着”对云昭来说,早就不是什么必须要坚持的事情,求生是本能,定时回去拿解药也早已成了习惯了,但如果实在不能实现,她也不过有过多的失落。
先前的绝望感一扫而空,现在冷静下来还有心情和易灵谣编东西,心里头涌现出少有的轻松。
易灵谣可是一点也不轻松,她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追着老爷子进了屋子。
“师父!”
易灵谣头一次觉得老爷子这么不通情理,活生生的一条命就在眼前,他也能表现的如此不为所动。
老爷子背着身,听见了却没应。
易灵谣便继续说,“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她没有求情,也没有开门见山的说救人的事情,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
“你苦心钻研医术几十年,究竟是为了什么?”有谁会没有目的的去做一件事,还一做就做了几十年?
学医不就是为了救人么,难不成是兴趣爱好,光图个乐?
但易灵谣上山三年了,老爷子谁也没救过,被挡在外面的人不计其数,最多也就是她良心过不去,有时候会帮帮那些可怜人。
叶南子老前辈盛名在外,“见死不救”排第一位。
这么看来,他那日替云昭疗伤,倒显得反常了。
老爷子在忽而的安静中转过身来,他布满皱纹的脸上还能看出一丝往日的痕迹,如果倒退个二三十年,必然也是个俊美无双的少年。
“学医,自然是为了救人。”
意料之中的答案却能让易灵谣听出意料之外的震惊,“那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救她。”
“因为她不是我要救的人。”
易灵谣……这算是什么答案?
她的疑惑就写在脸上,老爷子却默默叹了一口气,“我穷极一生,要救的人只有一个,也只救得起那一个。”
易灵谣根本就听不明白这种莫名其妙的话,她有些气恼,口不择言,“救个人会要你的命么!”
她头一次这么顶撞老爷子,本以为会惹恼他,结果老爷子不但没生气,还轻笑了一声。
那笑中的意味过于复杂,说是冷笑也不尽然,嘲笑更倾向于自嘲,最后透着的那一丝苦涩易灵谣没看见,她已经转身摔门而去。
易灵谣和老爷子是在山下酒楼吃饭时认识的,拜师学艺纯属偶然——易灵谣不挑,只要离开天极教,去哪里窝着都成,结果上了幕阜山顶,当真是躲得谁都找不到她了。
老爷子也不挑,只要能有个能耐得住寂寞的徒弟愿意跟他去山上窝着,偶尔帮他跑跑腿,陪他说说话,折腾点乐子。
两个人一拍即合,这么多年下来相处的也一直不错。
易灵谣脾气算好的,心里又有“尊师重道”的观念为基础,对脾气古怪的老爷子向来容忍乖巧。
老爷子年纪不小了,还经常会像个小孩子似的耍各种无厘头的脾气,说起来有点为老不尊,但对易灵谣还算照顾。
医术方面更可以说是倾囊相授,基本上没有保留,满屋子医书也随便看,要怪只能怪易灵谣不争气,硬背都背不好,更别说熟能生巧。
老爷子其实后悔过,但想想大概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容忍他的脾气之后,又觉得没什么好后悔的了。
易灵谣浑身散发着低气压的从屋里出来,迎面就看到了屋檐下面色沉浸的云昭,她站的不算远,刚刚屋门也没关,易灵谣干嚎的那几句话,估计都被她听见了。
云昭确实听见了,听完之后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她还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好像没有过什么人为了她向另外的什么人求过情,因为求情是在教内不被允许的,做错了事,唯一的结果就是受罚。
哪怕是罚她去死。
没能按时间回去拿解药,本质上也是做错事的一种,也是后果最严重的一种,因为她真的会毒发而死,并且谁也救不了。
“我想换一身衣服。”蓦地,易灵谣听到对面的云昭说。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山上其实很冷,入夜更甚,但是有内力加持的话,会不畏冷暖。
易灵谣以为,云昭是有点冷。
直到她从余光发现对方将身上不同程度破搜了下来,然后换上了易灵谣地给她的那一件。
三件换了一件,应该不是冷的。
易灵谣给她挑了一件浅色的衣服,因为觉得云昭的性格过于y-in沉冷静了点,想让她看起来稍微阳光开朗一些。
她本来应该背过身去非礼勿视的,但是出于那一点点不太正经的念头,偷偷瞟了两眼,这两眼让她当场死了机。
只是匆忙的一瞬,她看到云昭被衣服挡了大半截的大臂上隐隐冒出一块类似于纹身的一角,她第一眼没看真切,第二眼才勉强确认,等到第三眼的时候对方已经把衣服穿好,回头将她抓了个现行。
易灵谣……
那是天极教教徒的标志性纹身,很小的时候,她出于好奇去纹身室看过,因为上辈子还年轻的时候也有过中二病史,要不是被家长拦着,估计早就纹了条花臂。
结果去看了才知道,这个时代的纹身和未来的那种虽然结果看起来有点像,但过程根本不是一回事。她隔着老远就听到了屋内的各种哀嚎哭喊声,大多数都是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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