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没把控好就是了。

秦珊珊急得都红了眼眶,干脆就伸出了手去,明摆着要用血r_ou_之躯迎下这一箭了、哪怕拼着在她掌心开个洞也要挡下来!那边还在玩闹的少年们发现了秦珊珊的举动之后吓得齐齐尖叫出声,之前的那种猖狂而不可一世的态度在这一刻完全抛到脑后去了:

那可是乌扎卡族的圣女!要是真的伤到了圣女的话,他们的老爹非把他们给抽筋了不可!

就在这时,从车厢内伸出了一只手。

一只纤细的、洁白的、拿着琵琶的手。

第51章 断弦

就在来自胡人少年那边的长箭离弦、破空而来的一瞬间, 杜云歌终于体会到了她之前在忘忧山上呆着的时候从未感受到过的血淋淋、活生生的胡汉之争的血腥气。她从来只听说过山下的胡汉之争这些年来愈演愈烈, 对乌扎卡族的理解也仅仅局限于梦里的那些只言片语与秦珊珊的转告。但是她从未想过主战派竟然猖狂至斯、排外至斯,更没有想到的是——

在这个地方, 不管是混血还是汉人,均命若草芥,辗转如飞蓬。

她也知道秦珊珊功夫不好,万万无法为她挡下这一剑, 而一边刚刚离开的薛书雁看来是要回来了, 她用眼角的余光都能看到那一袭暗色的衣衫又一次出现在了路旁的屋顶上, 显然拼着暴露身份也要赶过来回护她。

可是这万万使不得。

但是如果要杜云歌细细说一番为什么使不得的话,她一时间倒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想来想去竟然只有一句话可说:

她的薛师姐在中原武林,是个人人景仰的英杰人物。

哪怕面对着的是峨眉武当此等名门大派的掌门、哪怕少林十八罗汉亲至, 薛书雁也毋需对他们过分毕恭毕敬,因为江湖内的辈分排行之类的,除去最起码的长幼之序之外, 更信奉强者为尊。

——然而不管薛书雁在中原武林多厉害、多威风赫赫,在这险恶的塞外胡人的地盘上, 也不过是个人人都能踩上一脚的混血罢了。胡人积习甚多, 这只不过是其中的九牛一毛而已。

杜云歌在那电光火石之间,手心里都急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握着琵琶的手都有些抖了, 然而她的本人的头脑却好像在这一刻被从身体里分割了出去一样, 还在那里冷静地、近乎执着而坚定地想着一件事:

我师姐是个英杰人物。人人都要对她毕恭毕敬、不敢有一丝差池, 怎么轮得到这些不晓礼仪、粗暴无耻的胡人来折辱她半分?!就凭这帮人,他们配么?

而就在这时,妙音门初代门主杜抱琴的亲笔手稿,便极为突兀而迅速地从她的脑海里闪过了那么一点残影。

尤其是她之前刚看过不久的那道谱子,在行至中段之时,有一声极为突兀的、铮铮然的琴音,原手稿的旁边还在这里用娟秀的簪花小楷整齐地做了个标注:

不拘奏者内力深浅,均可气力外放,但若不能收发自如,切切不可轻试,有真气行岔之险。

旁边还有一行更加潦草和狂放一点的字迹做了个新的批注:那你把这个音写进谱子里,让不能收发自如的后辈怎么弹?

杜抱琴紧接着就在这句话的后面又批注上去了:不会弹的就不会把这个音空过去吗?你个瓜皮!

这极为短暂的、杜云歌之前甚至还怀疑过真假的一句话,在这紧要关头,便犹如在即将熄灭的火坑里苟延残喘地爆出的最后一点火星一样,即便微弱得很,却也自有一番不容忽视的、垂死挣扎也要轰轰烈烈的气势。

出于对初代妙音门门主的信任、也出自不愿让薛书雁在胡人这边再遭到半点为难的心理,杜云歌单手抄起琵琶就只身迎了出去。她先是对着远处的房顶上那一抹暗色的身影竖起了另一只完全空闲着的手掌,比了个“止步”的手势,制止了薛书雁的前来施救,然后将琵琶半抱了起来,迎着那枝逆风穿云而来的箭矢,弹出了尚且生疏得很、自杜抱琴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能重现过当年威风的——

天魔妙音。

数百年之后,都成为了江湖人和说书人口中代代相传的传说的举世无双第一声终于在这片荒凉又野蛮的土地上初露峥嵘,也算是给当年女帝与初代门主杜抱琴双双身死、胡人便大举进犯中原的旧仇冥冥中画上了个象征着终结、更象征着开始的符号了。

多少年前从这里开始的,就要在多少年后从这里开始完全讨回来!

杜云歌这一落指,就敏锐地感觉到了手中这把琵琶的哀鸣。

区区一把粗制滥造的次等货色根本就负担不住天魔妙音的杀伐之气,更罔论气力外放了。琴谱上说的气力外放还都没弹出来呢,杜云歌只闻得耳边传来尖利又急促的铮铮铮三声弦响,这把琵琶最细的三根弦当即便拦腰正中齐齐崩断,险之又险地擦过她的侧脸,立刻就在那原本如同无瑕美玉一般的侧脸上留下了三条细细的血痕!


状态提示:第6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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