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千岭也并不避讳他。在临终之前,寒千岭卧在病床上,用已经嘶哑的嗓音一个字一个字地把那些重要的事情交代清楚。

最繁忙的时候,公司的董事、他的私人秘书、公证处的人员、他花天价聘请的金牌律师……还有一个洛九江,他们都围在寒千岭的床边。

在寒千岭人生的最后一夜里,这些人共同见证了寒千岭亲口立下的遗嘱。

听律师把自己的安排复述过一遍,确认无误后,寒千岭轻轻地挥了挥手。

他现在的精神竟然比刚才还好了一些,然而没有人能为此露出和悦的微笑。所有人心里都清楚,这是回光返照的表现。

他们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把最后的空间留给了这对爱人。

寒千岭嗓子很痛,不想再说别的话。他对洛九江抬手示意,洛九江就会意地托起寒千岭的后背,在他腰后垫了一个枕头。

——洛九江总这么了解他。

寒千岭看着洛九江的侧脸,神情竟有一瞬间的恍惚。他那一刻竟然隐然觉得,自己和洛九江已经相识许多年。

似乎从见面的第一天起,洛九江就这样地懂他。

寒千岭虚弱地笑了笑,把自己的手搭在洛九江的手背上。

他的手依旧修长而白皙,却失去了往日里的温暖和力量。

“九江……”他低低地叫着洛九江的名字。

在刚刚的遗嘱中,他又留给洛九江三支信托基金,以及一笔属于他私人的股份。即便洛九江没有继承他的一半财产,那些东西也足够洛九江挥霍到死。

“我走之后,你名下的普森集团可以交给赵玉京,但你只能信他十年。常理可以一直交给吴蔡远,他这个人品格还是有的,只是你要分割一半的股份出来。不要全给他,要慢慢地,像钓鱼一样……”

洛九江反手把寒千岭冰冷的手掌捂在自己的两只手心里。他轻声说:“千岭,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寒千岭便住了口。他虚弱、无奈而又包容地对着洛九江微笑。

“我也不想和你说这个。如果能够,我当然宁愿自己和你白头到老,携手一生,一辈子也不用说这种话……可在生死面前,我能给你留下的,只有这些冰冷保障了。”

“有了这些家产撑腰,至少我能放心一些。”

洛九江沉默了一小会儿,突然低头轻轻地吻了一下寒千岭的手。

“千岭,无论是金钱,财富还是权利,对我来说都没有特别大的意义。如果可以,我只向你索要一样东西。”

“向我许诺,你的灵魂将会归于我的心房。愿随我上天入地,穿梭时空,生生世世。”

寒千岭的眸光闪动了一下,病魔汹汹而来的这几天里,他的视线一直模糊发花。然而在这一瞬间,他竟然奇迹般地看清了洛九江稍微带着点紧张神色的脸。

“……”

寒千岭忽然就释然了。

他咳笑了一声,尽管声音已经非常虚弱,却仍认认真真地,一字一句地复述了那句话。

“我寒千岭向你许诺,无论生前死后,我的灵魂将归于你的心房。愿随吾爱上天入地,穿梭时空,生生世世。”

他分明是看出了些什么,然而即便是在将死的关头,他也和接过洛九江当初那只u盘时一样,一个字都没有说。

寒千岭的眼皮已经非常沉重,他忍不住闭上眼睛,声音轻得像一场梦:“九江,我从前实在疼得受不了的时候,曾经想过是否要就此结束生命。”

“可就在那一天的晚上,我梦到一个黑衣的少年……他那么年轻,那么英俊,却永远都踏在路上,全心全意地去找一个不知道能不能找到的人。”

“我听见别人叫他,九江。”

“我忍不住幻想,他就是要来找我。”

寒千岭重重地喘了一口气,本来此刻他的肺应该像是被火烙一样地疼,可有洛九江在侧握着他的手,寒千岭便只感觉到无力和虚弱。

极其艰难地,寒千岭弯了弯自己的手指,仿佛想回握洛九江一下。

他的声音当真已经轻若游丝:“是你吗?九江,是你一直在找我?”

洛九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装做自己的眼眶并未潮湿。他凑近寒千岭的耳朵,热气呵在寒千岭的耳窝里,如同最后一个缠绵的细吻。

“那是我。我的名字是洛九江……”

“原来是洛水之侧……”寒千岭含笑喟叹了最后一句,便长长地呼出了最后一口气。

病房里的心电图仪器发出了嘀的一声,然后原本波动的线条便化作一条直线。

警报声连接着病房外的蜂鸣器,外面的人听到动静,便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们只见到,洛九江低下头去,捧起寒千岭渐冷的手,在他手背上蜻蜓点水般一沾,拭去了一滴滚烫压抑的泪。

系统忍不住在洛九江脑海里发声:[请宿主节哀……您知道,这绝不是结束。]

[嗯。]洛九江简短地应了一声。他那一瞬间心中生出无穷地倾诉欲来:[我知道。我和千岭并不是第一回 别离……我们分开过很多次,有生离,有死别……但到了最后,相聚的次数,必然要比分离多。]

他们终会相聚,在寒千岭和洛九江原本出身的那个世界里。

从此之后,再不会有痛彻心扉的别离,只有永久的相守,两个人,永永远远地在一起。

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

恨君却似江楼月,暂满还亏,暂满还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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