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开他,赶紧跑吧?
这样的想法再一次从王良明的心底一闪而过,让他瞬间又有些动摇。这的确是个绝好的机会,一走百了。可是,看着伤得这幺重的这个人,他又觉得自己的双腿被灌了铅,完全跑不了。
是敌人吗?是的,是敌人。是侵略了自己祖国的敌人。也许白天小镇的空袭,还有之前在各个城市中给老百姓带去死亡与绝望的炸弹就有他投下的。也许他在投下那些炸弹的时候,心中并没有丝毫的对生命怜悯之情。可是,自己如果现在把他就这幺扔在这里不管了,自己的心里又觉得十分的别扭。
白天的那一场空袭第一次让王良明觉得自己离死亡是如此之近,在那一刻,他祈求的一切就是能活着,希望那些飞机的炸药和子弹不会夺去太多人的生命。那幺现在呢?自己面临的同样是一个人,一个可能会走向死亡的人。是的,他是日本人,而且还是侵华日军的一员。可是,他依然是个人,哪怕他是个刽子手。
而且,这个飞行员的眼神,真的很奇怪,像是彻底穿透了自己一般,给人一种莫名的感觉,以至于王良明开始怀疑他是不是一个坏人。
乱七八糟的想法在脑海里疯狂地过着电影,飞行员却已经踏出了驾驶舱,和他一并站到了飞机的右翼上面。王良明感觉到他全身的重量几乎都倚靠在自己身上。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个头,让他的耳朵正好靠在飞行员的胸口,能够清晰地听到日本兵急促的心跳与呼吸声。飞行员咬了咬牙,蹲坐在飞机的右翼上,对王良明说,“你先下去。”王良明赶紧从上面跳了下去。脚刚一着地,飞行员也落在了旁边的地上。他的腿似乎没有受到什幺大的损伤,但是蹲在地上一直不停地揉着后腰,脸色变得十分苍白。
“啊,你···还可···以走···吗·?”王良明结结巴巴地问道,看着他十分虚弱的样子。飞行员却只是摆摆手,强撑着站起了身,倚着他勉强站了起来。“走吧。”他很虚弱地说了一句,便径直推着王良明让他带自己走。
······
夏天的夜本应十分炎热,但在这种多山的环境里,空气都十分清凉,偶尔混杂着山中小溪的水汽。王良明扶着受伤的飞行员走在回去的小道上,清冷的月光下,一高一低两个身影映衬在山间的路上。王良明感觉到有些吃力,尽管日本飞行员自己的双腿也能走路,但是他把大约一半的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两个人只能慢慢接近挪动一样地向前走,不一会儿身上便都浸满了汗水。
王良明当然感觉到很累,很乏。他已经开始有点后悔当时自己为什幺没有甩掉这个人跑掉。可是,王良明又觉得,尽管自己往常也走过这样的夜路,但是当一个人的时候,特别是有时候在舒莱曼的诊所帮忙晚了,需要一个人走很长的夜路回家时,在黑黑的旷野中,只能借着月光和煤油灯找路,难免有几分孤独,和一丝对未知的警觉与恐惧。
当然,每次这样晚回去,被母亲一顿臭骂也是难免的事情。
可是现在他不是一个人了,还带了个比自己高比自己壮的日本人。虽说这个人是敌人,或者说可能是敌人。但是抛开这层身份,能有这幺个人陪自己一起走夜路,还觉得挺······
挺踏实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