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兰生惊诧地睁眼,心跳得竟然快如奔鹿,看着眼前晋磊递过来的绸布和衣裳,莫名觉得眼热。
晋磊看他不动,微有些无奈地伸手将他拉起来,拿绸布给他擦净了身子,又要伸手给他穿衣裳,手背擦过他脸颊的时候却被吓了一跳,惊道:“怎么这么烫?”
方兰生觉得眼皮重得快撑不起来了,只好半眯着眼扯着晋磊的衣襟模模糊糊道:“你陪着我。”
晋磊皱着眉没吭声。方兰生还想再说一遍,最终却是刚张嘴就晕了过去。
晋磊一惊,一把抱起方兰生往内寝的床上轻轻放下。瞥了眼他腰间的青玉司南佩,晋磊目光黯了许多,解下青玉司南佩握在手中,默念了几句心法,玉佩霎时青光大炽,似是有什么东西将要冲撞而出一般。晋磊没握住,一道利芒穿掌而过,疼得他微微拧了下眉。
“啪嗒”一声,玉佩落地。
晋磊脸色煞白地看着地上的青玉司南佩,左手握着右手手腕,而右手半摊开的掌心中有个若有若无的烧焦般的伤口。
“皇上,伍太医到了。”小太监行了个礼。
晋磊弯腰捡起玉佩重新戴回方兰生腰间,点头道:“让他进来。”
伍大夫提着药箱进来,先是给晋磊行了礼,再上前去探方兰生的情况。
看着伍大夫给方兰生做检查,晋磊在一旁道:“他近来还很有些嗜睡,精神也不好。”
伍大夫给方兰生把脉的时候,眉心的皱纹不自觉地多了数条,沉吟着道:“少主体内多了一股怪异的内力,虽极温和,但与他自身内力相悖,故而损了身体。嗜睡、无力都是常有的症状,最怕的就是……高烧不退。”
晋磊心头一震,目光闪烁地看向方兰生的脸,“那他现在……”
伍大夫又摸了摸方兰生额头,探了探他颈间温度,忧心忡忡道:“老朽只能先开些药,只看两个时辰内能不能退烧了。”
晋磊面色变了,“如果两个时辰后仍是……仍是高烧不退,会怎样?”
伍大夫沉重地叹了口气,“这股内力着实古怪,老朽不敢妄下论断,却有一点可以肯定——若是高烧不退,日后难免留下痴傻的后遗症。而且,这股内力若不及时剔除,迟早会毁了少主整副身子,侵蚀他的精神,也许、也许……”
晋磊心脏骤然挛缩,双手紧握成拳,颤声道:“你确定吗?你确定,是因为那股内力吗?”
伍大夫从药箱里拿出银针和药水要给方兰生施针,边道:“除了那股内力,老朽实在诊不出其他病因。”
晋磊闭了闭眼,不知为何竟生出几分恐惧。
“你可有办法疏导出这股内力来?”半晌后,晋磊才淡声问。
伍大夫给方兰生插了满头的针,闻言偏头看了晋磊一眼,“皇上何不用自己的内力替他疏导?”
晋磊蹙眉不答,再次催道:“你可有办法?”
伍大夫摇头叹气,“一般的内力相冲也就罢了……可少主这脉象,老朽活了五十几年,可从来没见过。这股内息,实在太过怪异了,绵里藏着针似的——”
晋磊摆手打断他,背过了身去,不知在想什么,却再没说过一句话。
伍大夫走后,晋磊就坐在方兰生床边发呆,中间有人来催了几次,说是卫将军有大事要报,定要今日见他不可。次数多了,晋磊便也有些迟疑,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赶去正安殿接见卫鼎,可身子却一动不动地坐着,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方兰生消瘦而苍白的脸。
怪不得,他想,怪不得这些日子方兰生怎么养也养不胖。
他焦躁不已地抹了把脸,半伸了右手想去触摸方兰生的眉尾,却又将手顿在空中,举起来看了看掌心处被青玉司南佩灼伤的小伤口,目中紧缩,浑身都是一冷。
然后他迅速收回了手,站起身倒退了数步,离方兰生远了些才安了心。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晋磊从没觉得两个时辰有这么长,自己却好像在等一个宣判一样急切而焦躁。
其间太监又来催了几次,最后竟连飞鹰也来了。晋磊看着桌上即将燃尽的香,忽而闭眼道:“飞鹰,我得看着他。万一他醒了——又或者他醒不了……”
飞鹰又看了看床上平躺着的方兰生,垂眸想了想,终是咽回了劝诫的话,只躬身道:“戏班子的人已经教训过了,白豆还在外跪着,原先跟在少主身后的暗卫属下也都通知了,等少主醒来,他们还是负责保护少主。”
却是晋磊自己问了句:“卫将军呢?”
飞鹰低首道:“卫将军似乎真的很急,已在正安殿等候多时了。”
晋磊叹了口气,沉默地转头看向方兰生。
飞鹰试探着道:“皇上不如先去正安殿,这边由属下来照顾?”
晋磊思虑半晌,还是道:“再等一会儿,就一会儿。他说要我陪着他,万一醒来看不见我,一定又要闹。”
飞鹰没说话了,跟站在一旁的公公对视一眼,两人都跪了下去,齐声道:“请皇上前往正安殿。”
却不想晋磊最厌烦的便是这种手段,当即面色铁青,冷道:“喜欢跪就出去跟白豆跪在一起,别在这里打扰他。”
飞鹰和那公公却一步都没挪动。少顷过后,又有个小太监过来了,见飞鹰和大公公都跪着,也便同他们一样跪在了殿内。之后但凡有人来,皆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