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人吐出最后一个字,又喝了一口酒,大帐中就陷入了沉寂。唐努似乎是在等我接话,左等右等没等到,这才回过味来,察觉出了点不对劲,挠头问道:“这个……恩人姑娘,其实你打听这些做什么?那白发女人出没天山南北不到一年的功夫,难不成你是因为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怨才一路寻来塞外的……呃,姑娘?”
于情于理,这个时候都应该回答他一声才对。
可惜光维持住现有表情就已很不容易。
所以只摆摆手,掩饰般仰头一气饮尽了杯中酒,喝得太急以至于有股辛辣直冲鼻梁眼眶。这倒是及时给了人借口,猛吸一口风,咳了几声,伸手揉脸之余顺势拭去眼角的水珠,终于放松些许,呵呵笑起来道:“许久没沾过酒了……失礼失礼,喝得急了些……”
这掩饰并不算高明,唐努定然是能看出些端倪的,但他并未追问什么,只是默然了那么一小会儿,接着憨憨一笑,也端了酒道:“是啊,之前我就说了这是上好的酒啊。”而后也仰脖一饮而尽,转了话题再不多说什么。
即使本性憨厚淳朴,他也果然无愧为几个部落联盟的大首领。
不过对方不再提起,我却到底还是心系此事,在说些不经意的闲话压稳情绪后,又主动将话题拐了回去,问唐努他最后一次风闻关于那人的传说是何时何地。唐努也是爽快人,见我不避讳,便没再怎么顾虑,仍然诚恳道:“最近已有三个多月没有什么新传闻了……说起来那人出手虽辣,但除了恶徒外,倒是从未伤过好名声的善人,好似不过是喜欢打架本身而已。所以我猜是不是这儿高手太少,她打来打去觉得不过尔尔,所以就销声匿迹懒得比试了……不知姑娘你以为如何?”
面对他小心试探,我既不想瞒什么,也不想解释太多,所以只含笑颌首,端杯道:“自然,有人嗜酒,有人嗜棋,有人嗜武,世人本就千奇百怪,只不过这女子既然并未恃强凌弱,却因为发色就平白背了那样个名号,也实在冤枉了些……我听说你们这儿有一种奇花,能令人白发生黑,或者她也是冲这花而来天山的吧?”
“您是说优昙仙花?”唐努自然就接过话头,想了想道:“这倒也不无可能,不过那花据说六十年才一开,是大雪山的神花,大伙儿谁都听过,可谁也不知道真正的来龙去脉,若那人是为了这传说而来,只怕是要失望了。”
“连你这位见多识广的大酋长也没听过来龙去脉?”不可否认确实是失望了,当然失望的不是别人,之前见他对传闻之事总能侃侃而谈,我心中本多少是起了点期待的。
或是这失望之色太溢于言表了些,唐努看得一怔,错愕道:“怎么?姑娘你莫非……”这时候也不必隐瞒太多,当下自己坦然点点头,道:“不错,这其实也是我来此地的目的之一,说来惭愧,之前我已在那天山之中晃荡了数月之久,可惜正如所言,皆一无所获,或是将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吧。”
“原来如此……”一听事情与我这边有关,那唐努顿时认真起来,愁眉苦脸自责道:“哎呀,那就难办了,我竟然帮不上恩人忙……”
其实此事我虽有期待,但归根结底并未寄太多希望与他。见状正想劝其不必介怀,却见唐努抓耳挠腮了一阵,突然想起什么,道:“不过,若姑娘你要找那花,何不往天山以北的冰峰去试试?我虽不知优昙仙花在哪儿,但却知道好地方才能养出好东西,冰峰附近出的党参和雪莲虽然量少,却总是天山中品质最好,这个一般人不知道,也就我们这些有机会接触的懂……不过那里也最难行,人烟最少,你……”
“既如此,那冰峰是怎么个走法?大约什么特征,请你再对我说详细些。”哪怕希望渺茫,也总比做无头苍蝇好,当下心中就是一喜。那路线唐努单靠嘴也说不清楚,索性就推开碗盏,伸指蘸了些酒在桌上写写画画起来。
我俩这厢正凑在一起商谈着,那厢有人就掀帘入帐。斜目一看,正是之前出去的那位卫士,只见他满脸为难进来,把手一摊,行了个礼道:“主子,小主人不肯来,听说她甚至没有好好参加奴鲁孜节的庆典,从白日开始就待在哨岗外的草原上不肯进来,连卫士也不准靠近,说是要一个人专心练功,让人不能随便打扰。”
“这小崽子,什么时候这样任性了!”唐努闻言顿生气恼,大概是觉得没面子吧。而这时候我们该讲的也讲得差不多了,自己正满脑子都是新线索,哪儿还顾得上这点小事?当下漫不经心劝了两劝,打算就此提出告辞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