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华念见此,不必沈清蝶多言,也知他是想恢复原先模样的了。心想着心里头没装着那个何书鸾,沈清蝶未有心灰意冷,倒是不错。能惦念起容貌来,想必对今生还更有指望,不至于再像从前那般,蜗居起来,只教几个徒弟,苟且地活着了。
现下里当阳的药材已经很难弄了,顾华念花了些气力才凑足了。给沈清蝶敷在脸上,一开始便是一阵彻骨的寒,之后沈清蝶便觉得,仿佛有一把火在脸上烧了起来。祛疤生肌的药大抵都是如此,更何况沈清蝶这是好些年的老伤了,伤得又狠,因此顾华念所下的药药性也更烈一些。灼热感之后便是阵阵痛楚袭来,沈清蝶咬死了牙关硬生生地忍了下来。等好不容易熬过了这一劫,脸已然扭曲了,不再痛了之后,刚放下心来,却又传来了瘙痒之感。
痒却比痛更难熬,沈清蝶硬生生地熬下了阵痛,却说什么也抵抗不了这痒了,简直要控制不住自己的一双手,向着脸上挠去。顾华念见状忙拦住他,沈清蝶不敢抵抗,又坚持了一会儿,却有豆大的泪珠子滚落了出来,哀求道:“这位爷,求您了,就让我挠一挠吧,好痒……”
“清蝶哥!你且忍一忍,要是挠坏了的话,可还要再受一番罪过。”沈清蝶一双秋水般的眸子闪着泪光,教顾华念看去了哪有不心软的,却只能低声劝着。
即便是被一声一声地叫着“哥”,沈清蝶对顾华念仍是怕得很。他没了对顾华念的记忆,却只认得韩子贡韩四爷,韩家哪里是他一个小小伶优惹得起的。能得以好心救治,沈清蝶已然该感天谢地了,自然是顾华念叫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的。既然顾华念叫他忍着,沈清蝶只能噙了泪珠子,继续忍将下去,着实受不了了,便低声咕哝道:“爷,您好心地,能不能将清蝶困了?清蝶自己实在是忍不住了。”
“清蝶哥,我是华念。”被当成陌生人似的,一口一个爷地叫着,顾华念也着实有些受不了,便道明了自己的名字。却见沈清蝶仍旧一脸茫然的模样,猜想怕是沈清蝶记不得顾华念是哪一个了,便又道,“顾狗儿,你当初放走的那个孩子。”
“我记得,他才十五……”沈清蝶仔细回想了一番,才记起有那么个孩子来,年纪却同眼前这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对不上号。此话刚一说出口,便记起了韩四爷对自己说的,自己丢了将近十年的记忆,这般算来,倒是正合适了。
原来是故人,知晓了以后,沈清蝶少了几分担惊受怕,同顾华念絮起家常来。顾华念也便陪着他聊天,能将他的注意力从脸上的痒感转移走。沈清蝶原先的惊怕被压下之后,对万事更多了几分好奇,问起了花程班子这是怎么了,韩家门前似乎车马也稀零了起来。道起这个,顾华念也不免叹息,隐去了走尸这些过于可怖的东西,只说起慕容槭造反和青衣会打算光复嘉朝来。
沈清蝶对官场上及打仗这些事儿都采取不问不管的态度,若不是有这个自觉,当初被一群官老爷捧着,早便死无尸骨了。见顾华念讲的是这类的事儿,沈清蝶捡着同花程班子有关的记住了,其余的一律当做没听见一般。只是听到了青衣会三个字,却似乎觉着先前韩四爷对他提过,那个青衣会的头目,似是与自己有关?
国与家什么的,沈清蝶并没有投入多少的感情在里头,只要对百姓好,皇位上坐着的那个是姓何还是姓慕容与他何干。只暗自里松了一口气,虽说是弄了一身伤,得亏躲开了那个青衣会的头目,无论他最终真推翻了皇帝还是落败了被五马分尸,跟在他身旁的一介小小戏子总难落得个好下场。
这边厢沈清蝶暗自庆幸,那边何书鸾这一仗打得并不轻松。
虽则谭静语在龙脉上头骗了自己,何书鸾必须承认这些年来谭静语帮了他不少的忙。复国乃是他一己的私愿,即便是青衣会众人也少有乐意跟随的,若是没有谭静语的药,他怕是连眼前的这等小军队都凑不起来。
仗着战斗实力,何书鸾手下人少,一时间也还能处于上风。只是攻城永远比守城难,慕容枫亲临前线,却站在墙头上,笑瞰他他浴血奋战。已然有两三个月了,饶是何书鸾再怎么拼,这座城却仍旧拿不下来。
操控活人死尸什么的听上去便太过恐怖,周边百姓已然到了闻说青衣会要来便望风而逃的地步了。慕容枫背后却有许煞的部队源源不断地补上前线,何书鸾手下的兵越来越少。一开始慕容枫还紧闭城门,现下已然敢打开城门迎战了。
愈发头疼了。何书鸾捂着脑袋,不得不被迫休息。慕容枫着实狡猾,竟做了笛子出来,吹奏起教傀儡停止的曲调。好在他们离得远,大抵上还是自己这边控制住了傀儡,只可惜被两方矛盾的指挥干扰,月余时间内,竟浑身出血而亡。手下的兵愈发有限,何书鸾只能拿出谭静语留下的保底的药来,将人的眼睛弄得绿惨惨地,却教人发挥出比平时多出好些倍的实力来。用多了自然对身体有伤害,所以何书鸾自己服了药,却很少运发出功来。
明日,怕是慕容枫的大军就要攻出城了。何书鸾望向那紧闭的城门,幽绿的眸子又闪了诡异的光芒来。放手一搏吧,要是能让慕容枫把命陪在这里也便值了。何书鸾制止不住头疼了,只能灌下酒去止痛。他将酒灌进肚子里去,烈酒立时灼烧了喉咙。之后一把把罐子摔在了地上,何书鸾喘着粗气,恶狠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