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清伶牙俐齿,正要回他‘你又算什么东西,也配跟程山主说话?’,被程千仞一个手势拦下,当即低头退到一旁。

慧德见状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他笑声中带着扬眉吐气、报仇雪耻的意味,“从前的澹山山主胸怀磊落,德行高洁,诸位同道当然心甘情愿听他号令。至于程施主,年轻气盛嘛。”

“何止气盛,他凶恶嗜杀,这几年大家有目共睹,难道现在做了山主,从前事就一笔勾销,便可为天下表率?”

“怎么可能,就像当年宁复还杀师证道,难道现在还能回来做山主?有些事情,一旦做了,总要给个说法……”

宁复还算剑阁荣耀历史上的刺眼‘污点’,这般情景,当然少不了提他一句。

在山主示意下,剑阁方面的沉默忍耐,像一种无声退让。使众人愈加有恃无恐,言辞犀利。

程千仞却有点失望,因为他们太没新意,说来说去,还是那一套。

若有人光明正大地喊一句,‘权威属于强者,你修为不够,不配制定规则’,这次沟通效率还能高点。

偏要翻出道德、大义、以及旧账。

于是第二次听到宁复还时,程千仞淡淡道:“这关我什么事。”

慧德面色微变。

慈恩寺里,此人姿态张狂,态度强硬,放话‘宁复还与人结下的恩怨,尽管找我了断。’

现在一开口就撇清关系,看来突破失败,果然使他修为大损,不得不服软。

谁知程千仞忽然笑了:“你们这么喜欢扯上他,不如我替你们问问他。”

众人惊诧,以至于一瞬间安静。

只见程千仞快走两步,对殿外苍茫夜空喊道:“宁复还,你在不在?”

一片哗然。

“嗤,老朽还当是什么,原来程山主故技重施,又用这一招胡搅蛮缠。”

那些参加过慈恩寺之战的人神色嘲讽。

剑阁弟子搞不清楚状况,面面相觑。

那边程千仞继续大喊:“你要是来了,就出来见我!”

人们盯着他,嘲讽中带点戒备,像看神经病。

他在未明城的春风里问,春风不说话。被人写进市井话本,只留下一句‘不改青山不解恨’。

他在慈恩寺的冬夜里问,冬夜不说话。恰逢顾二与林鹿进门,才不至于让他太尴尬。

直到今天,他对着剑阁莽莽群山,又问了一遍。

空山开阔,天地烛明。

一片雪花飘落。

落在殿顶金色的琉璃瓦上,顷刻消融,留下一点水迹,如晶莹露珠。

露水被风吹散,竟显出一道微小剑痕。像小姑娘浅浅的指甲印,没有人看到。

殿内气氛僵化,争执不断升温。话里话外,说程千仞一无德行,二无神通,如何承担天下之责。

“程山主不言不语,是什么意思……啊!”

说话的人是扶松派掌门,他恰好面向大殿外,忽觉一点凉意落在脸颊。紧接着刺痛袭来,一道血痕自他面庞划过。

洁白雪花中,竟有锋锐剑意。

细碎的破风声响起,密密麻麻。

是无形剑气纵横,割裂空气。

人们转头,眼睁睁看见,夜空千万片雪花飘落!

时至初春,本不该下雪。

场间忽然彻底寂静。

众人屏息盯着那道黑影。天地间只有雪落的声音。

黑影从昏暗风雪中走来,踏进光明。

一瞬间,短促的尖叫声响起:“啊!”

仿佛活见鬼。

那是一位容貌英俊的中年男子,胡茬青黑,布衣陈旧,姿态疏懒。

他像走了很远的路,欺山赶海,风尘仆仆,神色疲惫不耐。

“喊什么,这不是来了吗。”

他对程千仞说道。

明亮、辉煌的映雪剑拿在他手上,剑尖指地。殿中幽幽烛光照着他的脸。

群雄惊惧,忙不迭后退。

案几翻倒,美酒泼洒,烛台掉落熄灭。

宁复还!

他没有死,剑阁风雨飘摇时,他又回来了,带着他的剑。

人如其名,生当复来还。

“东家……”

宁复还挑眉:“怎么,你二人默许突破失败的谣言天下流传,不就是为了引我出现?”

程千仞没有否认:“我想见你。”

“见我干什么?看我又变帅了吗?”

宁复还说了句笑话,但程千仞没有笑。

于是宁复还也不笑了。他不笑时,显得冷漠孤寂,恰如其剑。

剑阁弟子面对昔日杀师叛山的叛徒,心情复杂。

“铮!”

几人率先拔剑。越来越多的人拔剑。

宁复还视线扫过场间:“我不来,惦记我,我来了,又怕我。叶公好龙啊。”

程千仞摆摆手,示意众弟子退下。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宁复还,他开始觉得自己错了。

他突然意识到,不管这个人近几年是去卖汤面还是卖馄饨,当他回到群山之巅,剑还是那把剑,人还是那个人。

宁复还指了指高阶:“剑阁要坐最高的位置,谁不同意?”

扶松派掌门捂着流血的面颊,跌跌撞撞站起身:“凭什么,我不——”

硕大血花炸开!

一道雪亮的光芒当胸穿过,他话音戛然而至,喉头发出‘咯咯’声响,轰然倒地,鲜血四溢。

没有人看见宁复还出手,只看到琉璃砖上的尸体和冰霜。

傅克己脸色苍白:“他控制了剑阁大阵。”

他在对程千仞说话,声音不高,然而全场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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