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秦惜卿并没有哭,但她的脸色却是一片惨白。这段记忆应该是她一生之中最为痛苦的记忆,已经痛入骨髓之中。每每想起,都叫她肝肠寸断,那已经不是流泪能够表达情绪的了。
方子安的眉头也紧紧的皱起来,这之前他如何能料到秦惜卿居然有这样惨痛的过往,遭受了如此的苦难。秦惜卿的经历比之张若梅不遑多让。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们两人的遭遇其实都跟绍兴和议有关。那一纸屈辱的和议,不但让大宋朝从此沦为金人之臣,屈辱无比,更让千千万万的家庭破碎,千千万万的悲剧就此上演。除了张若梅和秦惜卿,还有无数的人仓皇南逃,背井离乡。时代的波澜之下,是无数无奈的小人物的悲剧在上演,只是无人知晓,无人关心罢了。
“令堂也去世了,你可怎么办?”方子安叹息道,他第一次对眼前这个女子生出了同情怜爱之心。十年前,那个不过八九岁的女孩儿,面临这样的情形,她如何能活得下去。
秦惜卿缓缓道:“当然活不下去,只有一条路,便是进青楼之中。临安府的青楼那时候最是红火,老鸨子们到处在低价买女童入青楼之中,准备日后调教了当摇钱树。我娘去世了,连棺材都没有,还欠了客栈房钱,我能怎么办?一个老鸨子来了,告诉我她可以出钱安葬我娘,还帮我付客栈的钱。她说,跟了她去,从此后便不用愁吃穿了。所以,这便是我沦落风尘的原因。我是无路可走了。”
方子安微微点头,在那种时候,想要活命怕是只有这一条路了。又或者遇到好心人接济收养,但这世上好心人又能有几个。那种时候,人人自顾不暇,又怎会去帮助这个无助的女孩儿。
“我进的是春香院,跟着前辈学歌艺舞技,读书习字。不久后我因为嗓音好被单独教导。学了三年,十三岁那年我第一次给客人唱曲,便一鸣惊人。有一个客人看上了我,要花重金给我梳头。哦,你应该不懂梳头是何意,便是要我第一次接客侍奉他。我死活不愿,被打的死去活来,最后被绑了手脚送到那客人的房里。天可怜见,你道那客人是谁么?便是当初那个帮我们打听消息,安排我们住处的官员。他已然不认识我,我却认得他。我告知了他身份,他很是惊愕,他说我是尽忠报国的忠良之女,他不能对我无礼,还说要替我想办法救我出去。那时他已经进了朝廷为官,第二天,他带了一个青年人来,听了我唱了曲子之后,第二天我便从春香院出来了。那青年人赎了我的身,他便是普安郡王。”秦惜卿缓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