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大三粗的流氓,抬起的脚停在半空中。
地铁站出口虽然人不多,但并不是空无一人,一大一小开始对峙的时候已经有人在围观了。
男人收回脚,“呸!”了一声往窑村繁华中心走去。
“姚旺!姚旺!”刘五不敢动姚旺,只能寄希望于这孩子没事,他没经验,只能先喊喊看昏没昏过去。
在他叫了五六声后,急的要打120的时候,蜷缩成一团的姚旺终于动了动,再抬头,看见刘五甚至还挤出了一个笑。
这世间有千百种笑,但刘五觉得姚旺每一次的笑,都给他一种茫然无所对的凄凉感。
刘五短暂失神后问:“你,要不要去医院?”
姚旺摇头,一只手撑在电线杆上想起来,可是起了一半,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刘五从他哈气张开的嘴缝里,看见他牙齿上有血,急忙问:“你吐血了?”
姚旺却讥讽的笑了一声,喉咙里发出呵喽呵喽的笑声,有些瘆人,喘了口气,抬头面露疑惑的问刘五:“哥,人的命都这么大吗?”
姚旺靠着电线杆坐在地上,刘五一个膝盖点地蹲在他面前,有人递了纸巾,有人放了一瓶水在姚旺面前,他都没看,也没道过谢,却反过来问了刘五这么一句。
刘五一时梗住,无言以对。耳畔忽然响起枪响声“砰!”随后是炸开了花的红,大片血红,侵袭晕染他的大脑……他猛然间晃了晃,立刻撑开手掌按在地上。双眼浑浊一瞬,最后聚焦在雪地上,呐呐地说:“不会,好人才长命。”作恶多端的祸害迟早要死。
所以有人活着,不是因为他足够好,是因为他不够坏。
姚旺还嫌不够震惊的又来了句:“我怎么还不死,那个老不死为什么还活着。”
刘五无法回答,见姚旺差不多缓过来,把他拽起来问:“能走吗?”
姚旺没说话,也许是没什么力气了。刘五最懂,恨意能消减人身上的所有气力,能让你毁了人间所有善意。
譬如,现在的姚旺。
两人一前一后回了平房,姚旺的弟弟在屋里哭,这个孩子格外的瘦小,哭起来的声音却足够响亮。
姚旺进屋前从土灶锅里端了一碗粥,进屋后没几秒小孩儿哭声止住了。
刘五很困很累,但他恐怕一时半会儿睡不着。他站在姚旺卧室门口问:“用不用我给你看看,我这儿有跌打药……”
姚旺不等他说完,一把脱掉身上仅有的两件衣服。
刘五顿时明白了,男孩儿上身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找出一块完好的地方不太容易,触目惊心谈不上,但也不该出现在一个十岁孩子身上。
姚旺又麻利的把衣服穿好,站在土炕前看着两岁半的孩子舔碗,声音有些哽咽的说:“他是我弟,……也是我,叔。”
刘五头皮骤然一麻,拜他复杂的家庭关系所赐,很快明白了,舔碗的男孩儿是怎么回事。
两个男孩儿的这种关系,在外人看来恶劣又卑贱。要比姚旺那一身新伤旧伤要让人震惊,十分震惊!
刘五转身回屋,坐在床上,垂头两手按在床沿,他没安慰姚旺,这个男孩儿不需要安慰,他肯定。
大白天失眠了很正常,但是他上了通宵的夜班,白天失眠了就很不正常。
抓起没打,里面是他全部家当。刘五想重新找个地方凑合过这个白天,出了屋看见姚旺在洗碗,隔着空荡的屋子,望着屋外洗碗的瘦削身影。
刘五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摸到最底层,他边翻边往外走,走到姚旺身后站住,把握在手心里的东西,握紧几秒,随后松开,剥掉金灿的纸,说:“转身。”
姚旺甩着手上的水,转身仰头看向刘五,皱眉着眉,看上去像是不高兴,其实多半是不舒服。
刘五捏着退掉包装纸的一整颗费列罗塞进姚旺嘴里,姚旺面上一惊,马上低头要吐出来。
刘五捏着他的下巴,扬起他的头,说:“吃了,不用给小家伙留。”他说完蹲下身,看着姚旺表情复杂的嚼着巧克力,问,“甜吗?”
姚旺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刘五眼睛一弯,他也觉得甜,这是不知道多久以来,吃过最甜的东西。
手掌放在姚旺头顶,粘腻支棱的头发触感不怎么好,刘五坚持放着,跟姚旺对视很久才开口说话:“姚旺,伤最后会变成什么?”
姚旺眼神迷茫,神情却倔强的不行,想到什么说什么:“疤。”
刘五的手从姚旺的头发上拿开,起身俯视他说:“疤是坏死的皮肤,痛感很轻,等到你浑身是疤,不惧疼痛的时候,谁也伤不了你。”
只要别揭开。
前后不过半小时,刘五又坐上了地铁返回大学城。
他有学生证,可以去图书馆趴在阅读区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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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图书馆
图书馆阅读区,侯岳站在书桌前曲指敲了敲桌面:“喂,同学,醒醒……”连着敲了几下,趴在桌上的人一动不动。
他想,如果这么拿走几本书,是不是睡着的人也不会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