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清蹙眉:“忘了你嗜酒这毛病……”

等大军开拔,再没人能督促留守本营的郭嘉了。

他要是趁机胡吃海喝,废了锻炼的习惯,那还得了?

郭嘉不慎说溜了嘴,颇感不妙,明智地选择了岔开话题,来个明知故问:“不知文若不远千里,在这大雪冰封之时,匆匆前来求见主公,是为何事?”

燕清被这话头一牵,瞬间忘了纠结郭嘉饮酒这茬,也看向了荀彧。

心里隐约有着一点希冀,却又担心是自作多情,徒惹失望。

荀彧笑了一笑。

心意早在乘车出城那一刻起就已确定,在亲眼见到风姿神采更胜传言不知几分的燕清后,更是不生半丝犹疑。

他径直站起身来,向燕清郑重行了一礼。

燕清握着杯盏的手倏然一紧,心尖微微一颤,一颗悬着的大石终归是落了地。

他不偏不让,泰然受了对方所执的臣子礼。

荀彧抬起头来,瞳眸温润如水,眼神却极为坚定。

他不卖任何关子,开门见山地表态了:“燕司空若不相弃,彧愿效犬马之劳。”

四目相望,燕清莞尔一笑。

他把盏相邀,与荀彧一起,将酒液一饮而尽后,缓慢沉稳道:“谢此白雪漫天,送我白璧无瑕。”

遂以荀彧暂领行军司马一职,按例赐下些金珠玉帛。

也就是在燕清这回的引兵出征中,荀彧也将随军,为他出谋划策了。

荀彧微微一笑,也不多加推辞,从善如流地改口道:“主公过誉了。”

跟费尽心思,拐来郭嘉张辽高顺;再到途遇偶像吕布,还得赶跑董卓的引诱,将他顺利留下;以及利用陛下的补偿心态,讨要来孙坚高顺的情况,可是完全不同。

荀彧这燕清之前都不敢有过奢望的全能型英才,竟不辞风雪夜投,实在是再让人高兴不过了。

郭嘉看出燕清波澜不惊的表情下的好心情,便趁机在一旁起哄,自己也好假公济私,多饮一些。

而荀彧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却是个海量的,即使燕清用卡牌化出的美酒极易醉人,他一整坛将尽,面色却只略略红润一些。

于是燕清在不知不觉间,就不慎喝多了一些。

等他感到意识沉沉,行动不便时,已有些晚了。

便再不肯多饮,将席散了,好退下休憩。

燕清让人送热水来了屋里,又极少有地在婢女伺候下沐浴完,换上寝服,趔趔趄趄走到床畔,却不知为何毫无睡意,只呆愣愣地坐在床头。

少顷听得门前有人说话,旋即轻叩声响起:“主公?可是已睡下了?”

是荀彧的声音。

燕清虽不太清醒,却下意识地正襟危坐,感觉就跟被老师抽查考试一样,确定看着没问题了,方道:“尚未,请进。”

荀彧告罪一句,推门而入。

燕清微眯着眼瞧去,就看到荀彧非是一人过来,背后还跟了个喝得满脸通红的郭嘉,不由啊了一声。

“二位还不歇息么?”

燕清脑子迟钝,便不说快了,只慢慢道:“尤其文若,一路来怕累得狠了罢。”

荀彧不着痕迹地观察长发披散的燕清一阵,确定他是真醉了,不便秉烛谈事,就莞尔道:“无事,不过奉孝有些闹腾,非要与主公共眠。”

郭嘉醉眼朦胧,忽打了个酒嗝,在荀彧还说话间,就一下扑了上去。

燕清条件反s,he地一避,郭嘉身子就娴熟一滚,将榻上的那颗软绵绵的大白枕头给抱在了怀里,翻到了里头。

燕清茫然片刻,才意识到这酒气冲天的一坨,已毫不客气地占据了他熏香过、还放了暖水袋的温暖被窝,禁不住磨了磨牙。

“人已送到,容彧告辞。”

荀彧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微微一笑。

随他翩翩然地一走,其衣袍上所留的沁人肺腑的香气也远去了,燕清呆坐片刻,不由自主地就松了口气。

转身将郭嘉随意往里一踹,瞧着他轱辘轱辘地滚了几圈,咚地一声撞到墙上,才停下来。

燕清不由解气一笑,捻灭了灯,自己也躺下来。

对历史评价完美得快无可挑剔的荀彧,燕清之前秉持的态度,是可远观敬佩,而不敢轻近肖想。

这会儿荀彧主动投奔,自请为他效力,他感到受宠若惊之余,也生出了不小的压力。

倒不是荀彧周身气质多有压迫感的缘故——在燕清帐中,在以气势摄人这方面,吕布若称第二,怕无人敢居第一。

荀彧容貌俊美,优雅稳重,谦和如水,又不失明朗清湛,决断魄力。

不愧为世之名士,美玉君子。

对这品行至为高洁之人,燕清却本能地有些犯怵。

不但手不敢摸,背不敢碰,连开个玩笑,也得三思而开口。

以前还以为是夸张或是刻意抹黑的一些记载,现也能理解:史上的曹c,ao分明身为君主,却对臣下崔琰心生敬畏。

这一夜倒是好眠,只是在睡梦当中,燕清模模糊糊地,仿佛听到郭嘉压低了声音,鬼鬼祟祟地问:“主公认为,文若如何?”

燕清不假思索,就将曹c,ao对荀彧的评价给原封不动地搬了出来:“吾之子房也。”

郭嘉:“吕将军如何?”

燕清毫不犹豫:“吾之腹心也。”

郭嘉默了一默,又问:“那嘉又如何?”

燕清好眠正酣,已被问得有些不耐烦了,便翻了翻身,随口道:“形是主臣,情同父子。”

郭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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