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包恩把脑海中不和谐的场景划掉。
是夜,月色柔和。
“终于可以睡觉了。”纲吉摊开手脚,大字型躺在床上,觉得今天真是前所未有的劳累。实际的运动量不算很大,连上次和妈妈去玩的一半都没有,但那种心灵上的疲惫,却让他无精打采。
世界的黑暗朝他掀开了一角。
生活在小小的并盛町里,纲吉接触最多的就是学生,尽管有云雀这样既强悍又不讲理的存在,但云雀最多也只是把人揍个半死叫救护车而已……那些动物,可是确实把人给吃掉了啊。
活生生的。
或许是先咬死了?
对了,只听到咀嚼的声音没有惨叫,这是咬断了声带才有的效果,而声带在喉腔中部的位置……咬断喉咙的话,人应该死了吧。——动物们很熟练的样子,肯定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纲吉有种心理上的不适,他告诉自己:人也在吃动物,每天大家带的便当里都有肉食,既然如此,动物吃人又有什么不对?
不过弱肉强食罢了。
真奇怪啊。
在这个寂静的夜晚,思维反而格外清晰。
纲吉问道:“黑手党的世界,是不是比今天看到的要残酷得多?”
往常这个时间,里包恩已然入睡。但不知为何,纲吉觉得,对方会回答的。
判断无误。
只余淡淡银光的室内,小婴儿的声音响了起来,“还记得你每天早上读的《彭格列家族成员手册》吗?”
“记得。”
起床已经如此艰难,还要读十分钟砖头那么厚的书,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忘掉啊!
就连今早也是读完才出门的呢。
纲吉麻木脸。
“彭格列家族的首领——就是彭格列家族的最高统治者,他带领着数名自己信赖的部下,为了家族的利益,不惜牺牲一切,甚至生命。”带着奶气的童音奇妙地显露出了独属于成熟男人的韵味,“他受到周围人们的尊敬和信任,有时甚至被贫民窟的孩子们视为英雄。”
埃兰接上了里包恩的话语,“而英雄在敌人眼里,就是可怕的魔鬼。”
少年声音恰似月光流淌,清清冷冷,“谁都想要生存下来,谁都想要活得更好,可资源总是有限的,于是,争夺开始了。起初只是小小的矛盾,因着利益的驱使,迅速被扩大,当第一滴血流下,仇恨的种子便种下了,它早晚会破土而出,长成不可斩断的参天大树——”
“不是这样的!”
纲吉拳头紧握,扬声打断了他的话,“不是这样的!”
夜视,对于黑暗神而言,再简单不过。
埃兰看着纲吉。
蛇尾少年看着兔子主人。
因着情绪激动的原因,男孩的脸颊有些发红,他表情迷茫地喘着气,似乎对自己脱口而出的话语有些不解,棕褐色的眸子深处,却燃烧着金橘色的火焰,那是种明亮而不刺眼的光辉,在不动声色间浸染人心。
纲吉再次重复的时候,身体已放松下来,语气也变得坚定,缓缓道:“不是这样的。”
「思想」,或者说「理念」,诞生了。
首领必须有其意志,否则,家族便无法前进。
纲吉正在拥有。
或许还不成熟,或许没有足够的理论和事实支撑,可正如埃兰看到了信念的火光般,里包恩也敏锐地发现了某种觉悟的雏形。
进展不错。
里包恩正思索着怎样扩大战果,那边,埃兰已采取了行动。
阿纲的灵魂变得更为纯粹而漂亮了,而表现在外的,则是那双逐渐被染成金橘色的眸子……神祇长久地凝视着,神色间不掩赞叹,然后,轻轻吻了上去。
尽管埃兰的动作温柔,态度也不带丝毫qíng_sè,如同欣赏稀世的珍宝般,但这样的亲密举动,还是让纲吉承受不住地叫了出来:“哇啊啊啊!”可怜的男孩手忙脚乱地挣扎着后退,差点从床上摔下去,灵活的蛇尾缠住了他,把他拉了回来。
好几个早晨,迷迷糊糊的纲吉快要摔跤的时候,都是被这条蛇尾捞住的,以前都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在,纲吉却涨红了脸。
蛇鳞的触感,明明凉凉的,为什么接触到它的腰部却那样火烫?
纲吉下意识地捂住右眼。
手指触到了湿润的痕迹。
很好,不用扩大战果了,先想想怎么巩固吧。
里包恩出现在床头,双手持枪,眼瞳黑幽幽不带一丝人气,声音冷得像绝对零度的冰,“放开阿纲。”
埃兰勾起唇角,“不!放!”
他伸出双手,抱紧了纲吉。
蛇柔韧的身躯,禁锢住了兔子。
空气凝固。
里包恩和埃兰互不相让地瞪视着,敌意如同阴影中潜伏着的猛兽,随时准备将露出破绽的对手一击毙命,气氛越来越紧绷,如同接近临界点的丝弦……即将崩断的前一秒——
“停!”
纲吉觉得他是大喊出来的,实际上声音却小得可怜。
但有效。
里包恩率先照做了。
几乎是同时,埃兰也收回了威压。
神祇的力量何其博大,埃兰只是跟着里包恩的气势精细地往上调节而已,少年始终不紧不慢地和对方保持同步,这种游刃有余的态度再明显不过地说明了差距,而弱者服从强者,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尤其在黑暗世界。
“抱歉,我冲动了。”里包恩很认真地检讨。
埃兰叹了口气,幽幽道:“我越来越喜欢阿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