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东西,背着包上了船,孟见又回头看了一眼。
钻井平台的作业日夜不停,轰鸣的钻探声像背景音一样在他耳朵里嗡嗡响。
即使现在船开了,离平台越来越远了,那声音也还堵在他耳朵里散不开,像个咒语。
他忍不住想起邵古峰。
两年前他接到油田的电话时,还以为是芦甸油田要重启了,来到这才知道,不是油田,是可燃冰。
邵古峰传递的那个情报,“东海,可燃冰”,直接促使上面做出了在东海试开采可燃冰的决定,然后才有了孟见回来工作的机会。
这些都是孟见根据同事们的八卦推测的,真正是不是这样,他就不得而知了。只是每次想到这事,他都觉得命运荒谬。
油田问他要不要回来工作,当时他犹豫着,孟化就劝他接受,别再在山上守着了。
邵古峰走之后,孟化始终无法接受他的取向。兄弟两人整天都相顾无言,日子越长隔阂就越深。
一边是骨肉至亲,一边是烙印了半生的观念,孟化心里挣扎,孟见也都看在眼里。
最后孟见后想通了,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离开,走得远远的,只有这样才能给他们兄弟间的亲情留下一点挽回的余地。
说到底,他就是自私的。当初一意孤行回林场是自私,向孟化出柜是自私,拒绝邵古峰也是自私。
他做错的事情太多了,件件都伤了别人,现在总不能再逼着孟化接受他。
那就走吧。
钻井平台孤零零立在海上,日升月落,孟见往返于平台和芦甸之间,像个不断把巨石推上山顶的赎罪者,在劳碌的间隙中咀嚼着往事。
公司给他们安排的公寓在芦甸油田里,休假期间不回家的都可以住在芦甸。
芦甸二期项目烂尾了,一期倒是还维持着不错的产量。可惜了当初规划的巨大园区,现在只有一期的班组常驻在里面,还有就是孟见他们这些在海上平台的,休假了会回来住。
难得休假,没人愿意在空荡荡的工业园里待着,很多人一上岸就要进城去玩。
孟见告别了他们,打算回公寓睡觉。
川东市算不上繁华,孟见跟着他们玩了几次就腻了,更何况一群直男……次次要去找女孩,孟见有苦说不出,渐渐地不想再去了。
平台班组的公寓在园区东北角,是一栋规整的四层楼。
孟见上了三楼,刚找出钥匙,门就被人从里面拧开了。
开门的人是敬一卓。
孟见先是惊讶,随后一脸气恼:“你怎么还在这?怎么没上平台?”
“我调组了,”敬一卓和颜悦色,“调到和你一组,以后我们就一起上井一起休假了。”
孟见狠狠把门关上,下楼直奔值班室。
公寓里的房间都是两人间,油田为了节省开支,就让平台班组回来休假的人轮流住。
今年年初,敬一卓来了,不知怎么回事就跟孟见分到了同一间房里,拉着孟见的手说我离婚了,当初都是我的错……孟见赶不走他,无计可施。还好他们不在一个组,孟见回来的时候敬一卓就已经在平台上了,根本碰不到面。
这才勉强相安无事。
现在敬一卓得寸进尺,孟见没法再忍下去了。他敲了敲值班室的窗户:“宋哥,在吗?”
宋旭东从里间出来,推开小窗道:“孟工,回来啦?怎么了,有事?”
“跟我住一屋那个人,他调组了,现在也在楼上,您看……”孟见思量着措辞,“能不能给他换间屋?或者给我换间屋?”
“这……不太方便啊孟工,四楼倒是还有空房间,但是不能随便用,得给总务打报告。本来也是两人间嘛,要不你将就一下?”
孟见站在那为难了好一阵,才说:“宋哥,那个人吧,跟我有点过节,住一起真的不太方便。能不能麻烦您,尽快问问总务?”
“你放心,我肯定跟他们说,”宋旭东递出一张表格来,“你把这个填了,看他们同意不同意吧。”
孟见直道谢,接过表格就俯在值班室的窗台上填。
宋旭东等着他填表,中间回头喊了一声:“大勺!水烧开了你赶紧把面条下了!”
孟见没听清那个名字,也没在意他喊的是谁,一心一意把表格填完了,检查了一遍没有错,直起身来才看到值班室里多了个人。
邵古峰穿着白背心运动裤,端着一电热锅煮好的面条,刚从里间出来。
等孟见抬起头来看到他,这俩人就一起怔住了,谁都说不出话来。
宋旭东在他们俩之间来回看,看了半天才问出来一句:“你们认识?”